畫得蛾眉勝舊時!
相嬰知道了。
在他說出那句‘你是我妹妹’之前,真正的答案便如穿過迷霧的風,橫衝直撞地闖進了裴瑤卮心中。
甚至於,在鳩占鵲巢之外,他極有可能對自己這隻‘鳩’的真實身份也有了猜測,否則連日來,他的規避、生疏、客氣,以及對親妹就此消失的無動於衷,便都成了解釋不通的事。
目送著相嬰的背影消失在夜裡,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至身後的妧序出言提醒,方才回過神識,淡淡說了聲走吧。
她從不以為自己有瞞天過海的本事,扮著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孩,當真能滴水不漏。她隻是沒想到,相嬰會猜出自己是誰。
他是怎麼想到的?
裴瑤卮想不明白。
翌日,她早早便在院中花架下見到了巢融。
她將侍女留在一邊,自己湊過去,要與老花匠探討心得。
誰知,巢融見了她的麵,立時就將手裡的剪子一合,氣哼哼地詰問“你個小丫頭,好不羞!把老夫誆回家來就不管了!”
裴瑤卮一時有些哄孩子的錯覺,好笑道“誰誆你了?昨兒個才剛回來,您的事哪件不是大事?不得容我準備準備?”
巢融就問了,她要準備到什麼時候。
裴瑤卮淡淡一笑,並未回答,扶了扶抽芽的花枝道“看不出來,您做花匠倒也有模有樣的,還真是藝多不壓身啊!”
巢融得了誇獎,有點開心,笑意起了一半卻又連忙繃住了,直說小丫頭你彆拿這些個好話捧我,若是敢戲弄老夫,下場可是很慘的!
她失笑,“我能戲弄您什麼?”
“那可就說不準了!”巢融說著,忽而想起什麼,“對了!就說那斑斕蛙的毒,老夫問你,你是鑽研了幾時才鑽出解法的?”
裴瑤卮歎了口氣,“早同您說了,我就壓根兒不通醫術。”
巢融登時便要出言駁斥,卻被她抬手把話攔了下來。
跟著,裴瑤卮索性就將那解藥方子的來曆與他說了,說辭與那日對著相垚他們是一樣的,隻說是因緣際會,碰巧見了前人的遺跡,意外記下來的。
“前人的遺跡?誰?”巢融問完,隨即自答“趙遣?”
裴瑤卮點了點頭。
她道“靈丘侯的手劄裡記載過這毒的解法。他失蹤之後,這手劄輾轉到了仁懿皇後手裡,我意外所見,鬼使神差便記了下來。”
即便現在想想,裴瑤卮都覺得,冥冥之力誠然奧妙。自己原是個對醫理半點不感興趣的人,過去翻閱小舅的手劄,那麼多篇良方妙典,卻偏偏就有意無意地記下了這一篇來,除了一句鬼使神差,還真找不到彆的話來形容。
她這樣想著,一偏頭,才發現巢融竟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他微低著頭,看不清神色,裴瑤卮試探地喚“……老前輩?”
巢融動了動,舉起左臂來,晃了晃那空蕩蕩的一截兒。
如此短暫的一幕,裴瑤卮看在眼裡,莫名就覺得,此刻他應該很是傷心。
因為——靈丘侯趙遣。
自己那位小舅,留在這世間不到二十年的痕跡裡,荒唐事倒做了不止二百件。而這其中,拜了周國瘋醫巢融為師,當算不可不說的一樁。
“他八歲那年認我做師父,十八歲上手便解了斑斕蛙的毒,我就說嘛,這世上有這本領的,也就是我徒弟了!”
巢融說這話時,看得出來是儘心想表現出歡喜與欣慰的,可落在裴瑤卮眼裡,卻都成了巴巴的委屈。
就像個被搶了糖葫蘆,還堅持說不介意的孩子。
明明在意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