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你知道什麼!”妧芷啐了一聲,回頭一邊服侍主子穿衣,一邊低眉動容“姑娘這些年,府內府外受了許多苦,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來了,要嫁人了,可不是一元複始萬象新!就盼著楚王殿下待我家姑娘好,奴婢死也甘願了!”
妧序從旁扯了她一下,“好好的,這般沒有忌諱!”
妧芷反應過來,連忙呸了兩口,又說了許多吉利話討喜。
用過了早膳,娟娘親自過來傳話,請四姑娘前堂一行,說是宮裡來人送賞來了。
和壽宮、顯粹宮的賞賜早幾日前便都陸續到了。都這個日子了,宮裡還有人來送賞?裴瑤卮心裡有些犯嘀咕,跟著娟娘到了前堂,卻見來人竟是憫黛宮中的太監總管馮慶康。
到了堂中,裴瑤卮與馮慶康福身示禮,便聽桓夫人道“賢妃娘娘為你操心,這不,又派馮公公給你帶了位姑娘來!”
馮慶康聞言連忙笑道“夫人太抬舉了,什麼姑娘,都是奴婢罷了!”說著,他轉而對裴瑤卮道“這就是賢妃娘娘心疼四姑娘,怕姑娘嫁進楚王府做了主母,身邊一時短了能做事的人,這才指了顯粹宮的婢女鏡影贈與四姑娘!”
話畢,他朝後一示意,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孩便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朝眾人行了禮。
裴瑤卮看了看馮慶康,又看了看麵前這低眉順眼的丫頭,心裡揣測出兩種可能。
要麼這人真是憫黛送的,要麼……
便是蕭逐借憫黛的名頭,往自己身邊安插的眼線。
“勞賢妃娘娘費心了,隻是……”她道“馮公公,顯粹宮的婢女,娘娘就這樣指給了我,不會有什麼不妥吧?”
馮慶康聽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便也回道“四姑娘放心,陛下準了的,娘娘方才敢如此行事。”
果然如此。
裴瑤卮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將人收了。
蕭逐的疑心一向是重的。能像如今這般,明著往自己身邊放人監視,裴瑤卮還能鬆上一口氣,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可妧芷一見她出去一趟,卻帶了個大丫鬟回來,即便隻知道這是賢妃娘娘賜的,小丫頭也有些不情不願的。
“怎麼,怕鏡影一來,你倆便失寵了?”裴瑤卮讓妧序帶鏡影下去安頓,自己攜妧芷進到內室,打趣問道。
妧芷這會兒臉色不大好看。她一向是喜怒形於色,也就為著這點,即便一開始裴瑤卮不喜歡她的性子,但對她,卻還是很放心的。
她皺著眉,委屈道“姑娘,好端端的,賢妃娘娘又指人給您做什麼?難道是嫌奴婢們伺候得不好嗎?”
裴瑤卮自是不會告訴她真相,隻說,大抵是長姐想著楚王府事多,做主母不比做姑娘時,怕我應付不過來罷。
“可是……”妧芷想了想,還是不樂意,“姑娘,您不會因著她是娘娘賞的,以後就隻疼她,不疼我跟妧序了吧?”
裴瑤卮哭笑不得,在她額上用力一點,“你呀,這小腦袋瓜兒都想什麼呢?你聽話,不惹事、不闖禍,我自然疼你!以後啊,說不定還上心給你指門好婚事呢!”
妧芷臉一紅,卻道“奴婢才不嫁人!誰離開姑娘,我都不離開!就要一輩子跟著您、伺候您!”
她哼笑一聲,斜了妧芷一眼“不是前陣子躲著我的時候了?”
妧芷神色一直,有些不好意思,醞釀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氣同她道“姑娘,您說的話,這些日子,奴婢都有好好想的!”
“嗯,那你想出什麼來了?”
“奴婢從小跟著您,看您吃苦、受委屈,除了不擇手段護著您,奴婢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用處。”
她跪坐在裴瑤卮腳邊,緩緩道“過去您也是這麼教我的,為了不吃虧,咱們就隻能先發製人。可現在……您既然說這是不好的,不對的,奴婢縱然心裡還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隻要是您的教導,奴婢都願意聽從,以後絕不再做壞事,惹您生氣!”
聽罷,裴瑤卮不由露出笑意。
這姑娘與她的主子,原也是苦命人。過去被逼得自保度日,到最後卻成了無所不用其極,這自然是不對的,可知道悔改,也還來得及悔改,便已比大多數人幸運了。
“你能這樣想,我心裡很安慰。”她拉妧芷站起來,“這樣,從今日開始,你每晚在我這裡抄一篇經,天長日久,總會有心緒平和,醍醐灌頂的一日。”
妧芷誌氣滿滿地應了。
白日裡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裴瑤卮困倦勁兒上來,本想早些安置,娟娘卻來回送了好幾趟東西,又是點心又是安神湯,等她來第四回時,裴瑤卮便明白了,這多半是桓夫人心裡不舍,又怕自己過來再打擾了她,這才遣人一趟一趟地折騰。
於是這第四回,娟娘回南苑時,她便隨著一塊兒去了。
桓夫人見她過來,明明歡喜得緊,又怕耽誤了她休息,說了沒兩句話,便連連催促她早些回去休息。
“無妨,左右父親今晚歇在禮行樓,女兒也舍不得娘親,就不回去了,今夜與娘親一起睡可好?”
桓夫人哪有說不好的。
夜裡,母女兩人同臥榻上,說話說了許久,正待入眠時,娟娘卻火急火燎地進來通報,“夫人,四姑娘!出事了!”
裴瑤卮一把掀開床帳,“何事?”
“是四姑娘院子裡的妧芷,您……”娟娘麵露不忍,“您快些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