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意料之中的答案,蕭邃靜靜地聽他說完,還能耐著性子問上一句“那你為什麼非要除掉她呢。”
“她礙著你了?”
顧子珺赫然拍案起身“她礙著你了!”
蕭邃波瀾不驚地抬眼,幽幽朝他望去。
顧子珺臉上極快地劃過一抹輕笑,“殿下,您也彆怪我刁毒,十年前一個裴瑤卮,讓您失了太子之位,十年後,偏偏又來了一個相蘅。”
“——她是像啊!從長相、到性情,她都是那位的翻版,更重要的是,裴後於她深恩厚重,就說上回蕭遏悔婚趙氏之事,她那般大的反應,為的是誰?”
“殿下,她為的是裴瑤卮啊!”
他滿臉的苦口婆心,蕭邃聽罷,卻似無動於衷一般,隻淡淡問道“那又如何?”
顧子珺斷斷續續笑了一陣兒。
他道“楚王殿下,當年是您悔婚,才造就了裴氏一族的悲劇。相蘅——為著裴瑤卮,她當日算計梁太後與潘妃,您能樂見,你現在不收拾她,若她來日站穩了腳跟,回過頭來算計到你身上,這回你還有什麼可失去的?”他俯身朝他逼近,“楚王之位?還是整個楚王府?”
蕭邃避開他的目光,發了片刻的呆,這才問他“你也說了,當年是我悔婚折辱了裴氏,難道我還能怪人家不堪受辱,回過頭來對付我嗎?”
“你是不能!”
顧子珺這一聲喝得極大,門外的守衛聽見,兩廂對視一眼,戰戰兢兢。
屋內,他強壓著情緒,怕失儀太甚,拂袖背對著蕭邃,深深淺淺吐息了數回。
“您對不起裴瑤卮、對不起裴氏,我死去的爹更是對不住裴家二公子——這些我都記著呢!”說著,他轉回身,死盯著蕭邃道“可是殿下,凡此種種既成事實,早已是多說無益。我心裡擺在這些事之前,記得最清楚的一條,永遠是為主上謀。”
是以——
“相蘅無錯,可她是隱患,為了您的前程,她不能留!”
蕭邃沉默良久,問道“我若一定要留她呢?”
顧子珺目色一深。
蕭邃還在問“你還會如何?我護著她,你再要打她的主意,便是在算計我。這‘為主上謀’一旦變成了‘謀主上’,味道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手指驀然一鬆,茶蓋扣落在茶盞上,劃過一聲脆響。
他慢聲問“難不成,你也想有樣學樣,跟著你爹上行下效嗎?”
“殿下!”顧子珺脫口一聲,語氣裡糅雜了急切與警醒。
他想辯白,想說自己與父親自然是不一樣的,可這話沒出口,便噎在了嗓子裡。
自己與父親,怎麼就不一樣了?
說白了,都是背著主上行事罷了,蕭邃如今這樣說,實在不算冤枉他。
看著顧子珺的神色從慌亂過渡到茫然,蕭邃心頭一歎,既煩躁,又不忍。
這些年,他最恨的就是手底下人,明明懷揣著一顆為主上謀的忠心,卻偏偏不懂得恪守本分,規行矩步。李寂還說楚王麾下軍紀嚴明,這四個字他光是想想,都覺得臉紅。
想到這裡,再開口,他語氣都愈發嚴肅了“這次你背著我行事,已經是犯上了。若是再有下一回——”
“您待如何?”顧子珺看似自嘲,實則,心底卻有些發慌,“逐我出門戶?”
蕭邃哼笑一聲,搖搖頭。
“你我是自小的交情,無論如何,這兄弟情分皆不會變。”他起身,負手走到他跟前,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可你若再有悖逆,這主臣情分,便可以就此斷一斷。”
顧子珺大驚失色,張張嘴,難發一言,隻得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
這麼多年,蕭邃還從未同他說過這般重的話。
蕭邃回到院中,先去正房裡看了看,床上的人仍然睡在那裡,半點轉醒的意思都沒有,他同輕塵說了兩句話,便又出了門,拐去了廂房。
廂房中漆黑一片。他將趕來侍奉的下人打發走,徑自掌了燈,從隨行帶來的箱子裡將東西取出,便在西窗下坐了下來。
錦袋一褪,蒼拙的寶劍,由是現世。
原是執慣了刀槍劍戟的手掌,此間輕輕地將這劍柄抱在懷裡,一舉一動,皆是十足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