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猶豫片刻,點點頭。
裴瑤卮便點了點頭,順帶微微一笑。
“無事便好。”她道,“無事就跪安吧。”
說罷,舉著燈便要回去接著睡。
輕塵原地倒騰了兩步,眼見王妃離床就差那麼半步了,她終於是沒忍住,哇的一聲,一邊哭,一邊撲到了她身邊。
“娘娘!我好像做錯事了……”
裴瑤卮給嚇了一跳,渾身一哆嗦。
她驚魂未定地低喃道“你可不是做錯了麼……”
輕塵一愣,“您,您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裴瑤卮沒好氣道“我就知道你這聲要是再突然點,我就該直接過去了!”
說罷,她屈膝,將坐在地上的輕塵給拽了起來。
她帶著輕塵一起坐到床邊,翻出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乾什麼壞事了,要說快說,不說我就睡了。”
輕塵張了張嘴,卻又頓住了。
裴瑤卮本就困乏,眼見就要沒耐性了,“嘖……你到底還說不說?”
頭與聲音一起低了下去,輕塵道“奴婢……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
喲嗬,看來這犯的還不是一件兩件事啊。
裴瑤卮耷拉著眼皮,歎聲道“撿重點的說。”
輕塵理了理措辭,跟著,便將潘整是怎麼發現了自己給潘擬下藥、怎麼招惹自己、怎麼惹得自己心煩,讓自己生了收拾他的心思,這林林總總,一一與她說了。
過程中,她略去了禿發散的事兒,竭力為自己保全了一絲顏麵。
“那夜他謊稱我有東西落在廚房,把我誆到了流景軒,說要請我吃甜湯。誰料他堂堂一個世子,竟那般下作,往那芋頭羹裡下了媚藥……”輕塵忿忿道“我與他虛與委蛇,裝著無意打翻了甜湯,躲過了一劫……可是娘娘,我心裡恨呀!又想起潘擬之前劫了您去,還有意讓人汙您名節的事,一時亂了心性,便,便跟他們兄妹玩了招請君入甕……”
裴瑤卮斜著她“入什麼甕?”
“就,就是……”輕塵偷眼看了看她,聲音愈發小了,“潘整約我今晚在後頭花園見麵,我就……設了個局,給他撒了把迷魂散,然後……找了個妓子與他睡了一覺,再然後……”
“大點聲。”瑤卮拂了拂衣袂,淡淡道,“把你那鬼哭狼嚎的勁兒拿出來。”
輕塵吞了吞口水,再開口時,將巴抬高了那麼一絲絲音量。
“我……我,我想著夫子的話——‘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也將潘擬也約到花園裡頭了。又把人弄暈了,扔到了潘整枕邊,本想著明天一早,便著量著,引人去‘捉奸’的……”
裴瑤卮凝目看了她許久,既沒有問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為潘擬所劫之事的,也沒有問她究竟使了什麼法子,才將潘擬約到花園的。
她隻問“既然諸事順利,何以眼下又惴惴如此?”
“我……”輕塵差點將適才在外頭見到尉朝陽的事吐露出來,好在及時轉了話鋒,道“娘娘,奴婢是挺想報仇的,但……真到了萬事俱備的時候,我心裡又有點不是滋味……”
她抬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裴瑤卮,“那個潘擬……您之前不是讓我去查她的底兒嗎?奴婢聽說,就她從小到大,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隨即,她便將從尉朝陽那裡聽來的事,一一都告訴了她。
話說完,她眼裡多了分小心翼翼,輕輕抓住了她的衣袖,問“娘娘,奴婢……奴婢若是覺得她可憐,您不會怪罪奴婢吧?”
裴瑤卮嗬嗬一笑。
輕塵赫赫一抖。
她沉默了許久,起身提步,對輕塵道“跟我過來。”
語氣輕淡無波,輕塵實在辨彆不出,她究竟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又或者說,她究竟有多生氣?
裴瑤卮將她帶到了書閣,從架子上翻出一本書,扔到她麵前。
輕塵低頭一看,卻是一本《論語》。
“好好抄——我不說停,就一直抄下去。”
輕塵鳥悄兒地抓過書來,扁扁嘴,點點頭。
裴瑤卮轉身離開,喚了小丫鬟過來,讓人立刻去請岐王妃來一趟。
“悄悄地,若是遇見人問起,便說我身上不太舒坦,恐是衝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請岐王妃過來看看。”
小丫鬟領命而去。她換了衣衫,簡單收拾一番,便在內室裡等。
溫憐那頭得了信兒,隻當她真有什麼不好,一時頭發都來不及梳,披上外衣便匆匆趕來了。
“怎麼了?”甫一進門,她便急切地來到瑤卮身邊查看,“哪裡不舒服?是又暈眩了,還是彆的什麼毛病?”
裴瑤卮原本存了煞性子的意思,但見她如此,那股子氣反倒撒不出來了,一時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弄得臉色也愈發難看了。
“行了,你彆忙了!”她臉一沉,抓著溫憐的手,將人拉到羅漢榻上坐下,“等我把事兒跟你說了,且有的你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