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她便覺得自己的緊張實在沒趣兒。
她悵然一歎,語氣誇張地同輕塵道“有什麼好吃醋的?人家又不喜歡咱們家殿下——不過都是為了生活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麼!”
嗯?不喜歡?
輕塵有點懵了。
她剛想問點什麼,卻見蕭邃幽幽一抬眼,冷不丁插話道“那人家若是喜歡我,你會吃醋?”
裴瑤卮挑眉淺笑,隻道“等下回,真要有這麼個人出現了,咱們再看。”
正意院中,潘擬服了一元先生的藥,好不容易安生下來,睡了小半日。入暮之時,忍冬奉潘王妃之命過來傳話,說是楚王殿下那頭已經答應了,讓潘擬快些準備,儘快啟程北上,赴河沒穀養病。
典霈畢恭畢敬地送走了忍冬,回來時,聽到內室中有咳嗽聲,進去一看,才知潘擬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姑娘,您怎麼醒了?”她急忙端了茶過去,憂切道“這兩日您就沒怎麼睡過,早起又折騰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吃了一元先生的藥能睡下了,合該多睡會兒才是!”
潘擬臉上儘是憔悴之色。
她潤了潤口,靠坐在床頭,看著窗外的天色,問道“這個時辰了,潘整……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潘整,一提到這個名字,典霈便禁不住心頭一悸。
她手中發抖,回身急忙將茶盞擱下,強撐平靜道“說是今兒下午啟程,奴婢還沒來得及打聽,應該是……已經走了吧。”
她說完,看潘擬半天沒什麼反應,一味愣愣地望著窗外,不由便有些擔憂“姑娘,您就彆想了,奴婢不是已經跟您說了嗎?您與世子之間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緊緊握住潘擬冰涼的手,“您彆怕……”
那晚,她陪主子赴約時,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被迷昏過去,人事不省了。等再度有知覺時,自己卻是雙眼被蒙,手腳被縛,嘴也被堵上了,孤身一人被關在一間小屋裡,等了許久之後,方才聽到門外有動靜。
她心裡害怕,不敢出聲,豎著耳朵細細聽了一會兒,這才聽出來,外頭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之一,便是楚王妃身邊的侍女,那個叫輕塵的小姑娘。
那兩人在屋外說話,發了好一頓抱怨,也得虧那一通兒抱怨,才叫她知道了此番之事的‘真相’。
“奴婢當時聽得真真的,這回的事,就是世子對楚王妃身邊的人起了歹念,楚王妃動氣,又記恨著之前在觀裡,您讓葉兒帶人……帶人去侮辱她的事,這才做了這麼一局嚇唬您的……”
輕塵當時的原話是,楚王妃想讓潘家兄妹也嘗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味道,但兄妹不倫,終究有違天道,她也怕喪了天良,遭了報應,是以隻嚇唬一場,就此也斷了潘擬進楚王府之路,便也罷了。
典霈將這意思婉轉道來,對潘擬而言,無異於絕處逢生,品味了這麼兩天,她竟也品出了一絲柳暗花明的滋味。
她反握住典霈的手,忽然笑了。
“你以為我在傷心嗎?”
典霈愣愣地看著她。
潘擬搖了搖頭。
她信典霈從輕塵那裡偷聽回來的那些話,畢竟楚王妃隻有算計自己的理由,並沒有為自己寬心開釋的理由,平白編出這麼番瞎話,對楚王妃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最大的心結已不複存在,她如今,看著神思低落,實則,卻是在推想自己的前路。
“典霈,我跟你說句實話,我其實是開心的。”
典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您……您說什麼?”
潘擬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些年在郡公府,我就是文氏養的一顆棋子,隻能做他們的傀儡、被他們利用。之前他們因為我這張臉,便想將我許給楚王——那時候,我也想過,或許嫁了楚王、成了楚王妃之後,我便能一點一點脫離潘家了……可誰料,最後卻橫空出來了一個相蘅。”
她曾對成為楚王妃之事,懷揣著極大的希冀,視之如救命稻草。也正因如此,在此事因相蘅而胎死腹中之後,她對相蘅的恨意,便也油然而生。
“這之後,他們還不死心,又叫我勾引楚王——我能怎麼辦?我就得儘心儘力地去做,否則棋子一旦無用,便隻有死路一條。我沒有彆的選擇。”
“過去,我一直都沒有彆的選擇,可是眼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無論是留在寧王府,被這個素不親近的姑母教養,還是北上河沒穀,去養什麼勞什子的病,這些她都無所謂。她隻知道,自己有機會,可以脫離郡公府了。
“典霈,我們可以離開了——可以活著離開了。”她閉上了眼,唇邊卻有笑意,“就算……潘整恨著我、不願意放過我,可至少,我有活下去的機會,隻要有這麼一絲一毫的機會,我就一定會握住了,好好的,堂堂正正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