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天際紅雲攢湧,若烈火燒出一片盛大。
府門前,下人隨從往來裝車,安靜得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就連站在潘整身邊的陳荀,也如同被點了啞穴一般,屏氣凝神,隻一味小心地注意著主子的一舉一動,生怕有丁點疏忽。
忽的,門前傳來些聲響,陳荀回頭看去,心頭謹慎起來。
“世子,楚王來了。”他低聲稟道。
陰沉的眉目微微一動,潘整從沉默中回神,先是看了陳荀一眼,而後,方才緩緩轉身,對上迎麵而來的蕭邃。
“楚王殿下。”唇邊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他歎問道“難為殿下有心,倒還特地來為在下送行?”
蕭邃將目光從車馬隊上收回來,徐徐道“世子本不必這般急著回去的。”
潘整微怔,隨即失笑。他隻當蕭邃這話裡透著幸災樂禍之意,正待譏諷兩句,卻又聽他繼續道“——若然潘氏懂得分寸的話。”
對著對方漆深如海的雙目,潘整一個激靈,恍然間領會到了什麼……
他原以為,自己狼狽而歸,是因為岐王妃心念舊惡,欲給自己找不痛快,可如今蕭邃卻這樣說,那是不是說明,此番之事,楚王殿下至少是知道的、是默許的?
那日之後,他私心裡認定了輕塵是岐王妃的人,但若然這一切楚王根本全都知道,那輕塵的身份,便又是兩說了……
可是,楚王為何要算計自己?
詠川與疏凡郡之事尚在行進之中,楚王府與潘氏處於和平之期,蕭邃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是同岐王妃一樣,也為著岐王的舊債?
還是……因為潘擬?
想到這裡,他眸光一動,愈發審視起了蕭邃。
難不成,對於潘氏獻女,楚王壓根兒就不想接受?
潘整深吸了一口氣。
“原本,在下心裡還存著許多不平,這會兒卻是明白了。”他笑道“殿下放心,吃一塹長一智,往後,我潘氏的手,再不敢伸得過長了。”
蕭邃微微頷首,淺淺一笑,“潘世子一言九鼎,本王信得過。”頓了頓,複又彆有深意道“本王也相信,潘氏家學寬宏,不會與小姑娘計較。”
跟小姑娘計較?誰?輕塵嗎?
潘整不禁一笑,“殿下這便是多此一舉了!”他道,“您府上的那個小姑娘,可愛得緊,在下可舍不得與她計較什麼。說不得來日,還有為她向殿下開口的時候呢。”
他目光深深,想到那人,便帶上了一絲留戀。
蕭邃似是有些意外,片刻後,方才道“潘世子誤會了。若是有人想與我楚王府的人計較,橫豎有本王護著,沒什麼好怕的。”
他道“本王所指的,不是輕塵。”
潘整蹙了蹙眉。
不是輕塵,那還能是誰?
腦中轉了又轉,最後,隻剩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潘整試探著問“……殿下莫不是說,潘擬?”
蕭邃看著他,默認。
潘整緩緩倒吸了一口氣,眼裡儘是不解。
他玩笑般地試探道“殿下這是何苦?您既有心留意她的安危,何故我潘氏雙手奉上之際,您卻還非要拒之門外呢?”
蕭邃輕笑,無意與他多說,開口話鋒一轉,告訴他“潘氏的‘好意’,本王無福消受。不過世子可以放心,無論此間如何,皆不影響疏凡郡與詠川之事。”
潘整抱拳笑道“有殿下這句話,在下放心。”
車輪滾滾,激起一地飛塵。
潘整走了。
穿過城門,他撂下車簾,忽然向陳荀問道“東西沒忘了送吧?”
陳荀一懵,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您放心,已經送到去華館了。”他望著潘整,神情越發複雜,忖度許久,才敢裝著膽子,試探道“世子,恕屬下多嘴一句,您待楚王府那小丫頭……”
話到這裡,被潘整突然看過來的目光,截斷了。
對楚王府那小丫頭……
潘整默默念了念這話,半晌,竟是舒展一笑。
陳荀被這笑意驚住了。
後頭的話,他覺得,不必再問了。
去華館中,裴瑤卮去寧王那裡請了安回來,一進暖閣,便聽輕塵處在那裡唉聲歎氣。
“怎麼了你?”她緩步走過去,隨口問“又惹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