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趕忙搖頭。
“沒有!奴婢不敢的!”說完,想起手頭的難事兒,小臉又垮了下來,她發愁道“奴婢就是有點煩。”
“煩什麼?”剛問完,見輕塵手裡握著副食盒蓋子,裴瑤卮便好奇地朝她身後的桌案瞧去,“晚膳沒吃飽,還是不合口味?”
說話間,輕塵讓開地方,她近前一看,卻見一副小食盒裡,安安穩穩地擱著一盞芋頭羹。
芋頭羹……這東西,怎麼好像有點熟悉呢?
裴瑤卮疑惑地回憶了片刻,忽然靈光一現,看向輕塵。
“這是……潘整送來的?”
輕塵歎了口氣,心力交瘁地點點頭。
裴瑤卮撲哧一笑。
她邊笑邊往榻邊走,輕塵就追在她後頭,問“娘娘,您笑什麼呀?”
“笑我家小姑娘太招人兒了——”裴瑤卮坐在榻上,笑吟吟地與她打趣“且招的還不是一般二般的人!你這還沒出落完全呢,就招來了這麼匹中山狼,你說這要是再過幾年,可怎麼辦喲?”
輕塵擺擺手,“哎呀娘娘,您這就想多了,奴婢估摸著,像他這般瞎了眼的,世上可不好找呢!”
“嘖……你瞧瞧你,雖說潘整其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人家喜歡你,你這麼說人家就不好了!”
輕塵絞著衣帶暗自嘟囔“我也不是有心說他的麼,我真是覺得他眼神有點不大好呢……”
裴瑤卮看著她這小模樣,便止不住地想發笑,往那食盒上量了一眼,她問“這回這盞芋頭羹,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能喝的。”輕塵說著,在她腳邊蹲了下來,仰著頭道“娘娘,其實我有點想不明白。”
裴瑤卮隨手拿起小幾上的書,附和著問“嗯,哪裡想不明白?”
輕塵忖了忖言辭,虛心求教“之前,他好像是對我有點兒那個意思,可是……我不是跟您說,他請我喝芋頭羹那晚,我對他虛與委蛇來著嗎?那晚我離開時,明顯覺得他對我興趣淡了不少,後頭就都是逢場作戲了……他和潘擬之事後,我還以為,他得恨死我了,可今天他派人送這芋頭羹來,我仔仔細細地查過了,裡頭竟然沒下毒——您說,他是不是忘了?”
聽到這裡,裴瑤卮目光一頓,移開眼前的書卷,朝她看去。
輕塵睜著水靈靈的眼睛,問得誠懇。
裴瑤卮想了半天,輕歎一聲,與她道“大概,他就是喜歡跟他扭著性子來的女孩呢?”
輕塵回憶著潘整的前後表現,品了品,覺得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於是她問“為什麼呀?他傻嗎?”
裴瑤卮搖頭一笑。
“他應該不是傻,而是……”頓了頓,她緩緩道“過得太順了。”
屋外,蕭邃經過軒窗下時,剛好聽到她這句話。
輕塵追問“太順了?”
“是唄……”裴瑤卮悠悠道,“潘整那樣的人,出身名門,父母寵愛,想算計的東西,從未有過沒算計到手的。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的,久而久之,這順利成了平淡,也就失了興味,反而就會喜歡些與眾不同的、特立獨行的。越是不能輕易如願的事,便越能勾起這種人的興趣,越能叫他們鍥而不舍,百折不回……”
說著說著,她自己都有點恍惚——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說潘整,還是在說……
“唔……那我明白了,”那頭,輕塵領會著她的話,若有所思,“那下回,他若是還要來招惹我,我就……裝乖裝傻,一味順著他心意來,他沒趣兒,這事兒自然就解決了!”
是啊,沒趣兒了,自然就解決了,可眼下的關鍵是,已經被你蒙騙過一回的人,潘世子還能輕易信了你這份裝出來的‘乖巧’麼?
裴瑤卮這樣想著,卻沒有與她說破,反正潘整縱然有心,橫豎輕塵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凡事自己都能照看得到,一時半刻的,還愁不到這一步。
“對了娘娘!”輕塵解決了一個問題,便又精神了起來,“說到潘氏的人……之前您說,潘擬不喜歡殿下,這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看出來的?
裴瑤卮回想片刻,不禁一笑。
她告訴輕塵,自己那日出去溜達,在正意院外頭,曾偶然得見潘擬同身邊的丫鬟說話。
“偶然?”輕塵眼珠子一轉,狡黠道“嘻嘻,是偷聽吧?”
裴瑤卮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邊比了一比。
輕塵會意,忙點了點頭。
“……她身邊的丫鬟跟她說,送來去華館的東西都備好了,問她要不要親自去看一看。可潘擬卻半點親力親為的意思都沒有,隻顧著囑咐了幾點禁忌,剩下的,便都叫丫鬟自己去隨意準備了。”
隻是這樣?
輕塵想了想,不明白,“那又能說明什麼?”
裴瑤卮溫溫一笑。
窗外,蕭邃聽到她說“等你以後有了心上人便會明白了——凡是他心愛之物,你總會不知不覺地記住,凡是送到他麵前的東西,你都會像獻寶似的小心翼翼,但凡能親力親為,便絕不舍得假手於人。”
“一切的珍重,儘付這心間方寸之地,哪裡來的隨心所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