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怨氣,卻還是交權了。”
“手下之人縱馬滋事……”裴瑤卮嗤笑道“潘世子治軍,素性狠辣嚴厲,這衛將軍一職,從晏平二年至今,他已把持了六年,這其中,皇帝不是沒想過收回權柄,但卻一直未能如願,何以此番隻因這點小事,便如此順利?”
她說著,唇邊笑意暈開,暗含深意的目光與他對上,緩緩道“個中因由,殿下,應當看得明白吧?”
“潘氏的心思,本王自認看得明白。”他道“可你,我就沒那麼明白了。”
——相蘅,應該知道潘整如何治軍嗎?
她又會清楚,蕭逐想不想收回衛將軍之職嗎?
有些東西,能以見地解釋,可有些事情,非深入了解,而不能知曉。
誰給她的這份兒了解?
裴瑤卮被他的話弄得心頭一激靈,剛想問什麼,卻聽他轉而提起了前話“既然你這樣關心你哥,我就再多告訴你一件事。”
她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相嬰。
他道“繁昌長公主已到嫁齡,蕭逐忙著給她選婿呢。”
蕭姈……配給相嬰?
這個念頭一出來,裴瑤卮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
繁昌那丫頭,人是好人,隻是那性情,卻從來不是她所喜歡的。真要是配給相嬰,委屈的,絕對不是她。
再加上,相嬰原本是她給清檀看好了的,雖說前頭陰差陽錯,清檀與他,此生多半是無緣了,但這會兒蕭逐憑空冒出這麼個意思……總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好似被人截了胡一般憋氣。
而她思慮之間,低眸皺眉的模樣,全被蕭邃看在眼裡。
沒去深究心裡那股子不自在的來由,他出口帶了兩分未覺的諷刺,問道“對這位嫂嫂不滿意麼?”
裴瑤卮淡淡一笑,不答反問“這個人選,隻怕不滿意的,是聖母皇太後吧?”
聞言,他嗤笑道“聖母皇太後何時管得了蕭逐?”
也是。她心說,梁太後若是左右得了蕭逐,那這世上,怕也不會有業成公主,更不會有仁懿皇後了。
潘整罷官之事,出了不到半月,這天,裴瑤卮入宮請安,出了和壽宮,才到顯粹宮不久,淺斟便急匆匆地進來回話,說是前朝傳來消息,潘氏三老太爺病歿,莞郡公請命,攜妻兒回鄉奔喪。
這還真是半點不叫人意外呢。裴瑤卮默默想道。
“回鄉奔喪?”相憫黛眉間一蹙,接著問“那皇上那裡是什麼意思?準了?”
“陛下再三挽留,說莞郡公是國之棟梁,驟然離京,便是叫天子沒了膀臂,不能安心。讓莞郡公回去再好好想想,若能留下,在京中掛白守孝也是一樣的。”
憫黛歎了口氣,擺擺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淺斟奉命退下。
憫黛沉吟片刻,目含憂慮地看向她“此事……”
裴瑤卮接過她的話來“此事長姐不必擔心。”
她道“莞郡公必走,陛下留人不得。”
“可是潘氏一家老小,若趁著奔喪的機會,一去不複還呢?”
裴瑤卮笑了,“長姐可將那‘若’字兒去了。潘氏一族此去,縱然再想回來,怕也隻能躺著回來了。”
憫黛一驚,手掌扶在小案上,護甲擊出一絲響動。
“你的意思是,潘氏一族,此去會反?”
豈止潘氏一族此去會反,裴瑤卮暗暗道,想來,便是蕭逐,怕也等著他反呢。否則,又哪來的名正言順的機會除掉潘氏呢?至於拖延潘賢回鄉的腳步,估摸著,他是在給自己留時間,以便做出應對準備吧……
隻是這些,不必讓憫黛知道。
她安慰道“長姐安心,諸事,你來我往,見招拆招,潘氏有算計,皇上也好、咱們相氏也好,亦不會沒有準備的。”頓了頓,繼續道“長姐身處後宮,這一大攤子帝王家事便夠讓人頭疼的了,其餘的,便寬寬心,由著在其位的那些人折騰去吧!”
她提到帝王家事,憫黛便想起前日蕭逐同自己提起過的事,一時之間,臉色不見更好,反而更差了。
“繁昌長公主選婿的事,你可聽說了?”她問。
裴瑤卮點點頭,“聽說了。聽說,陛下得意三哥,有意賜婚呢。”
她說完,見憫黛搖頭歎了口氣,便有意試探著問“怎麼,難道長姐不看好這門婚事?”
“不是我不看好。”憫黛道“是長初自己,無意尚公主。”
這,倒是個意外的答案。
不是梁太後不允,不是蕭姈無心,而是相嬰自己……不願意?
“看樣子,長姐已經與三哥提過此事了?”她問,“是三哥自己說的,不願意?”
話音落地,淚晴進內,福身稟道“娘娘、王妃,世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