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相憫黛命淚晴將相嬰請到正殿去稍候片刻,回頭答裴瑤卮前頭的話,說自己尚未親口問過相嬰,至於他無意尚公主之事,則是他在皇上麵前,親口說的。
裴瑤卮愈發吃驚了。
憫黛道“皇上說,前兒在淩雲殿,他才同長初提了個話頭,便被他三言兩語給婉拒了,弄得皇上那裡也不痛快。我呢,也不知這小子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不,昨兒才派人傳了話,讓他今日過來一趟。偏巧,趕上你也進宮,便也隨我一道去聽聽他怎麼說罷!”
垂眸忖度了片刻,裴瑤卮不急著動身,先問道“且不說三哥的想法,看長姐的意思……是願意成就這門婚配的?”
憫黛歎了口氣,“這願意有願意的打算,不願意也有不願意的說法。這事兒上,我倒是難以抉擇了。”
偏相韜這幾日又不在京中,不知父親那裡是個什麼態度,她這頭,也就隻有儘量地將此事往後拖延了。
如今,最怕的就是相嬰打定了主意不願,而相韜,卻樂見佳偶天成。
正殿中,相嬰見兩人前後進來,立時起身拜迎,喚了聲‘阿姐’,又看了眼裴瑤卮,喚了聲‘娘娘’。
憫黛一聽他這稱呼,樂了,“你這孩子,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怎的一句稱呼,倒隔出親疏內外來了?”
她隻當相嬰有意與相蘅疏遠,這才依禮稱呼,便裝著嚴肅,與相嬰說,要麼都叫娘娘,要麼,便都以姐妹稱,否則他單單喚相蘅一聲娘娘,難不成,還要她這做長姐的,也平白隨他矮上一截麼?
相嬰不好與她分辯,隻得唯唯應是。
那頭,裴瑤卮適時出聲,與他道了拜衛將軍之喜,而後順勢便將話題從立業挪到了成家上。
“三哥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適才我與長姐說起,長姐還為您的親事頭疼呢!卻不知三哥自己是怎麼想的?”
相嬰知道憫黛今日傳自己進宮,為的應當就是此事,故此心裡一早便有了應對,此間隻從容地拋出來了八個字“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憫黛一聽,火氣就上來了。
“匈奴?哪來的匈奴?”她問“你這意思,難不成是說,內憂外患一日不平,風波一日未定,你便一日不娶妻成家?我怎麼不記得你幾時有了這般誌向?”
相嬰卻很冷靜。他抬首,接收到了裴瑤卮遞來的一個眼神,原想出口的話便緩了緩,換上了一句更為柔和的,與憫黛道“至少,也得等眼前之事過去了再說吧。”
憫黛微微一怔,明白了。
半晌,她問“你是擔心……此番潘氏的事……”
相嬰其實並不怎麼擔心,但話說到這個地步,也隻能拿此事做筏子了。
他點了下頭,對憫黛道“目下大事近在眼前,雖說風浪之中,未必用得著我,但小弟多心,總得設想一個萬一。如今……實在無心談婚論嫁,至於陛下那頭,還要請阿姐幫忙,哪怕是往後拖一拖,也是好的。”
他這理由,讓憫黛沒辦法反駁。
“罷了。”憫黛歎道“皇上那裡,我儘力就是,剩下的事,等父親回來再說罷!”
說了會子話,相嬰與裴瑤卮便一同告辭。
“這潘氏之事啊,沒那麼凶險,且夠不上以匈奴作比呢!”
出宮的路上,隨從都遠遠地跟在後麵,裴瑤卮含著輕笑,低聲與他說道。
她側目看向相嬰,“你不想娶繁昌,可是……另有心上人的緣故?”
相嬰目視著前方,頓了頓,沒答她的話,隻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道理我明白。但是娘娘,繁昌長公主,畢竟是今上的同胞親妹。”
如此充滿暗示意味的一句話,裴瑤卮登時便什麼都明白了。
蕭姈,是蕭逐的胞妹,而相嬰,則是追隨著自己的人。
她與蕭逐,既定下了不死不休的局,那相嬰又怎麼會願意娶敵人的至親呢?
“我明白你的擔心了。”片刻後,她道,“隻是你也說了,繁昌,隻是蕭逐的妹妹而已。她不是蕭逐。”
相嬰皺眉,不確定道“您這是……希望我娶?”
裴瑤卮笑了笑,搖搖頭。
相嬰微微鬆了一口氣,便又聽她道“你娶與不娶之間,我沒有任何傾向,全看你自己的心意。我隻是希望,你在做選擇時,看到的是這個選擇本身,而不必受外物的影響。”
她想說,你可以否決繁昌,但這理由,最好不要是蕭逐。
相嬰有時候覺得,皇後娘娘是一個很單純的人——說來也是有趣,聰明如她,按理說,早該與單純無關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