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單純之人,太黑白分明,便會與世人格格不入,便會枉顧人情世故,便會吃苦受罪,便會,傷情。
目光裡暈開一抹淺淡的溫柔,他頷首道“我明白了,您不必擔心。”
頓了頓,他有意笑了笑,故作輕鬆道“隻是,這賜婚之事,目前也不過是皇上有心罷了,聖母皇太後那一關恐怕就過不去,倒也不必愁到這一步。”
裴瑤卮想起蕭邃那句,梁太後何時管得了蕭逐的話,默默一笑,未作他言。
快到宮門口時,她想起一事來,忽然問道“對了,這幾個月,相垚丁憂在家,一切可還平靜?”
“並無何處不妥。”相嬰思量道,“您莫不是擔心二哥他……?”
自那日在積陽郡公府,見相垚在翻兵書之後,裴瑤卮心裡便總覺得有些不對。
她那日注意到,相垚手中的那本兵書,一看就不新了,顯然是常看常翻的,若向往日那些傳言一般,相垚從軍,都是被相韜所迫,其為人隻一門心思都在醫術上,那何以如今,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地撇開那些兵書了,他反倒翻得那般勤了?
想到這裡,她心間默默歎了口氣,想道但願是自己杞人憂天吧!
“沒什麼。”她隨口與相嬰玩笑道“到底也算是我未來的侄女婿,難免多關心關心麼!”
相嬰一愣,許是這突然提起的輩分,叫人太過哭笑不得了,弄得他臉上也有了笑意,裴瑤卮趁勢與他玩笑幾句,出了宮門,便拜彆分道了。
回府的路上,她想著潘家的事,不由犯起了嘀咕。
想是,潘氏近來種種所為,雖然大致目的都並不難猜,但她不解的是,之前在陵城,潘整吃了那麼大的一個虧,他自己親筆寫的自罪書,這會兒都還在溫憐手裡存著呢,這等情況之下,潘氏何以還敢如此心急,便要動作?
至少,也該將溫憐手中的把柄料理好了再說吧?
還是說……
已經料理好了?
想到這裡,她手指突然一緊,不自覺地低低喚了一聲“憐憐……”
當夜,過了亥時,府中愈發靜了下來。蕭邃原隻是想去合璧殿取樣東西,誰料她竟還沒睡。
書房裡,一副輿圖高高的掛在那裡,她合著一身素白色的浴衣,發梢還沾著水汽,正握著筆杆子,杵在那裡細細觀瞧,是不是還會踱上兩步。
走近了,他才看清這輿圖上繪著的是哪裡。
“……梁周邊界?”
他突然這一出聲,裴瑤卮事先半點防備都沒有,猛地被嚇了一個激靈,筆都扔了,腳下被過長的衣擺一拌,回身回到一半,便直接朝後栽了下去——
蕭邃輕而易舉地將她接到懷裡,在寂靜的對視中,他驀然一笑,低聲打趣道“心跳得好快啊……”
裴瑤卮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他。
“你還好意思說呢?”她退後幾步,一手扶在書案上,控訴道“不知是那隻鬼嚇得我!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她邊說,抖意未散的指尖,也跟著一路從心口指到了喉頭,很是後怕。
見她真的給嚇著了,蕭邃便也不逗她了,彎腰拾起她掉在地上的筆,本想給她塞回手裡,卻在拉過她手掌的瞬間,蹙起了眉?
“怎麼這樣涼?”他問“生病了?”
邊說,他便伸出手去,要探她的額溫。
——又被裴瑤卮給揮開了。
她沒好氣兒道“病什麼病?我身體好著呢!還不是你嚇的?”
他歎了口氣,耐著性子道“罷了,算我錯了,行不行?”
“不行,”她搖頭,“就是你錯了!”
“嗯,就是我錯了。”他無奈一歎,轉身出去給她倒了杯熱茶來,陪她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怎麼想起來研究梁周邊界了?……還圈了這幾個周國世家?”
裴瑤卮往輿圖上瞟了一眼,哼道“不愛搭理你,明天再來問我!”
說罷,起身便要往內室去。
沒走幾步,卻又被人從後頭握住了一把青絲。
“嘶——”她氣哼哼地回頭,見他還沒有鬆手的意思,不由諷道“做了虧心事還敢上手啊?您可真是有出息!”
“不敢,論有出息,誰比得過王妃?”他就這麼握著她的頭發,一寸寸挪到她麵前,挑眉含笑,低聲道“這才幾個月,都敢同夫君發脾氣了,看來,我還真是很會調教勇士,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