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娘娘,娘娘……”
輕塵急促的聲音響在耳邊,須臾,將裴瑤卮從一鍋粥似的回憶裡拉將了出來。
她轉頭,癡癡地看向輕塵,見小丫頭滿麵焦急之色地盯著自己,脫口問了聲“怎麼了?”
怎麼了?輕塵苦笑道“奴婢還要問您這是怎麼了呢!”說著,她往室內看了一眼,低聲問“可是這屋裡的藥味兒熏著您了?從一進門,您就跟遊魂似的,可給奴婢嚇著了!”
裴瑤卮安撫地一笑,搖搖頭,隻說自己沒事。
她這會兒站在落地花罩旁,離著梁煙雨尚且有段距離。一元先生已搭上了脈,梁太後就坐在床邊,焦心地候著結果。
“這玉華真人,看著還真是病入膏肓了……”輕塵隨在她身邊,一麵往裡張望,一麵低低與她道“看樣子,似乎都已經神誌不清了,您可聽見了?適才梁太後同她說話,她嘴裡瘋瘋癲癲也不知說的什麼,一會兒親親熱熱地叫姑母,一會兒,又見了猛獸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麼?
裴瑤卮沉沉一歎。算來,梁煙雨度道出宮,至今不過五年。自己在世時倒還沒怎麼樣,可自己死後……
僅看如今這玉華觀中侍候之人的數目就知道,梁太後這兩年,定是沒少在背後費心,儘了力地想讓侄女過得舒服些。可即便這樣,如今尚且不到二十五歲的梁煙雨,卻還是病成了這副模樣。
是天命,還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
思緒被倏然傳來的一聲厲喝給打斷了,裴瑤卮趕忙朝室中看去,隻見一元先生已診完了脈,而梁太後正怒氣衝衝地指著他的鼻子叫嚷。
“老夫的意思,已然與聖母說明白了。”一元先生聲色淡淡,對著聖母的怒火毫無懼意,“這位玉華真人的時候到了。醫者,治病,卻救不了命。請恕老夫無力回天。”
“什麼無力回天!哀家看你就是不想好好治!”
“聖母——”裴瑤卮往前走了兩步,打斷了梁太後的話,在其狠狠朝自己看來時,福身勸道“您息怒,有什麼話,還是外頭說罷,省的攪擾了玉華真人休養。”
梁太後還真被勸住了。她轉頭看了梁煙雨一眼,隨之重重一哼,拂袖走出內室。
一元先生橫豎都是那番話,歸結起來不過八個字——病入膏肓,天不假年。裴瑤卮勸了梁太後幾句,反被她冷著眸子諷罵了一番,隻說自己瞎了心,竟真以為楚王府的奴才會真心給自己的侄女醫治!還真是愚笨至極!
“聖母乍聞此事,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有的。”裴瑤卮並未與她計較,平靜道“說起來,一元先生的醫術,大抵也是盛名之下了,聖母心念玉華真人,既然諸位太醫與一元先生皆束手無策,不如再遣人去民間尋一些好大夫來吧,指不定哪塊雲彩有雨,還真能尋出一顆滄海遺珠來呢。”她說著,側目看了一元先生一眼,接著道“至於眼下,便讓一元先生與太醫一起斟酌用藥吧,或許諸位醫者傾儘全力,玉華真人的身子,還能有一二轉機。”
梁太後瞪了她半天,到底也沒說什麼反對的話,起身一拂衣袖,便又進去看梁煙雨了。
裴瑤卮與宗姑姑打了個招呼,便先帶同一元先生等人離去了。一出院門,宋姑姑便與她抱怨道“奴婢就說,娘娘不該過來的!如今梁氏這副樣子,那梁太後愈發要逮著機會發難了!”
裴瑤卮含笑與她應付了兩句,便叫了一元先生近前,邊走邊道“先生,玉華真人的病,當真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
“自然。”他道“適才在室中,王妃也看見了。玉華真人那副模樣,屬下無謂誑言。”
“她還有多久?”
“恐不滿一月。”
不滿一月……就這麼短了麼。
裴瑤卮眸色漸深,半晌,低聲一歎“接下裡這些日子,便麻煩先生儘心了。”她道,“莫要給了梁氏發難楚王府的機會。”
“是,屬下明白。”
當晚,在暫居的舒遲閣中,宋姑姑下去歇息了,輕塵侍奉她洗漱完畢,見她尚無睡意,便伏在她床邊與她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