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為何非要親自過來啊?”她將揣在心裡許久的不解道出,“還有適才才到承陽宮時,宋姑姑都勸您彆去那玉華觀,您怎麼還非要去呢?白得梁太後那麼些難聽的話,奴婢都替您委屈!”
裴瑤卮聽得一笑,伸手在她溜光水滑的臉蛋兒上撫了一把,道“那我好奇心重麼,總想看看,當年風光一時的梁貴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輕塵扁扁嘴,低聲嘟囔道“隔著層床幔,又站得那麼遠,哪兒看得清啊……”
她笑了笑,心頭一恍,沒來由地歎道“說來也是可憐,她才這個年紀,這輩子便走到頭了……”
輕塵卻不大認同她這話,“您還覺得她可憐?要奴婢說,這幾年都算她偷回來的壽數了!您可知道?當年她謀害仁懿皇後,皇帝本已經下了廢死的聖旨,若非後來橫空生出了一個什麼祥瑞把她給救了,她哪裡還活得到今日!”
裴瑤卮暗自想道,若非當年之事,此番,自己也無意非要親自前來。
從梁煙雨出宮,到仁懿皇後崩逝,這年餘之間,裴瑤卮一直都沒機會見梁煙雨一麵。而蕭逐在將梁煙雨發配到此地之後,幾乎徹底廢棄了承陽宮的使用,此事更是讓她原本就懷有疑慮的心,愈發沉重了起來。
她覺得,梁煙雨就像蕭逐的一個秘密,他將她困在這承陽宮內,不準任何人往來探望,不是因為他恨她、怨她,而是因為,他怕她,更怕每一個可能接觸到她的人。
“聽說,仁懿皇後在世時,這承陽宮守衛森嚴,水潑不進,玉華真人的日子很不好過。”輕塵道,“您今日見著玉華觀中伺候的人挺多的吧?奴婢打聽過了,其實這些人啊,也都是在仁懿皇後崩逝後,皇帝放鬆了些對承陽宮的看管,梁太後這才有機會將她們塞進來伺候她的!”
裴瑤卮默默聽著,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大抵是在這種事上被蕭逐坑的次數多了,她自覺也變得小人之心起來。明明知道蕭逐這般做法的背後,大概多半隻是因為與梁煙雨有關的那個秘密,他不想讓自己知道,可另一方麵,她卻也會想,天下人見此,恐怕又會覺得,梁貴妃遭廢遭禁,都是她這個皇後容不得妾室的緣故。否則,怎麼偏偏她死之後,梁煙雨的日子就好過了許多呢?
思及此,她垂首搖頭,直歎了幾聲不可取。
小人之心,不可取。
往後幾日,一元先生與幾位太醫一同為梁煙雨診脈醫治,裴瑤卮偶爾去玉華觀看過幾眼,卻都未曾進內。隻是依稀見得,一群太醫會在一起商量方子的時候,一元先生甚少說話,隻是偶爾有兩句提點,其餘再無彆的。
梁太後以為一元先生無用,對楚王妃等人,也愈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這日午後,裴瑤卮早早讓輕塵備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裝出來,掐算著時間,在梁太後差不多要離開玉華觀回去休息時,將素衣一換,重新理妝梳發後,出門朝西麵而去。
玉華觀裡,這會兒才清靜下來,侍奉梁煙雨的侍女端著空藥碗出去,在門前迎麵撞上了楚王妃,恍惚之間,還覺得自己是撞上了下凡的仙子。
“奴婢冒失,衝撞了王妃,請王妃娘娘恕罪!”
裴瑤卮搖頭一笑,道了句無妨。
“玉華真人還好麼?”她朝裡看了一眼,道“這幾日玉華觀中人來人往的,我想探望真人,卻也不得機會。”
侍女忙道“勞王妃娘娘掛心了,我家主子才喝了藥,這會兒正好清靜,娘娘請稍等,奴婢這就進去通傳——”
她說話便要擱下藥碗進內,卻被裴瑤卮抬手一攔,“你隻管做你的差事吧,我也不耽誤真人休息,進去看一眼就是了,不必特意驚擾她一回。”
侍女聽了,明顯麵露難色。因著梁煙雨喝過藥便要休息,這會兒屋裡伺候的人都打發下去了,若叫楚王妃獨自進去……
輕塵見她神色,心思一動,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看著侍女手中的藥碗好奇道“姐姐,這是照著新方子熬的藥麼?玉華真人換了藥方,精神可有什麼起色?”
“新藥方?”侍女一頭霧水,“姑娘想是記錯了吧?我家主子這兩日並未換新藥方啊!”
輕塵輕呼一聲,堅持自己是聽一元先生說的,新給玉華真人擬了方子,“怎麼姐姐這裡卻不知道?難不成是中間差了哪兒?這若是耽誤了玉華真人的貴體可怎麼好!”
侍女見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跟著急切起來,輕塵便趁勢毛遂自薦,要陪她去一元先生那兒問問,彆再耽誤了什麼,回頭叫聖母怪罪。
侍女躊躇兩步,終於還是跟著輕塵走了。
裴瑤卮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默然一笑,轉身,朝梁煙雨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