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來得不巧呢!公主用完午膳,去禦花園溜達消食了,這會兒不在殿裡呢!”
業成殿中撲了個空,嘉染與她說了清檀的去處,跟著便道“王妃不如進殿來吃一杯茶,稍候片刻?公主估計也快回來了,若是見了您來,她定會很高興的!”
“罷了。”裴瑤卮含笑道“我也待不住,左右無事,便往禦花園走著,迎迎公主吧。”
嘉染聞言,便也不再堅持,隻給她引了條清檀往來的路線,便恭送她離去了。
裴清檀在金粟園中兜了一圈,整個人被馥鬱的桂花香氣蒸得施施然,轉頭才想回寢殿,卻在經過描芳亭時,被裡頭傳來的聒噪聲絆住了腳步。
亭中鬢影如雲,正是孟婕妤、舒美人等幾人在說話。
“……嗬,陛下倒是當真有心,三年的國孝守完了還不算,這都第四年了,竟還要這樣隆而重之的給她辦生忌——辦就辦吧,叫些和尚法師來念念經也就得了,憑甚還要讓咱們姐妹個個手抄佛經給她超度?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舒美人的聲音如黃鶯婉轉,原該很是動聽的,可背在山石後頭的清檀聽見她這番話,卻隻衝上去撕爛她的嘴。
忽而,亭中又傳來一記懶懶含笑的聲音,這個聲音,清檀就更熟悉了——這正是去歲年末時,因鳳首耳墜之事,在梁太後麵前火上澆油,後被蕭逐從淑容降為婕妤的孟氏,孟蘇蘇。
“哎呀……妹妹怎麼敢這樣說話?”孟婕妤笑吟吟地勸“對先皇後這般大不敬的話,這若是傳出去,妹妹隻怕沒好果子吃呢!”
舒氏左右覷了一眼,回過頭來,半點不在乎,嗤笑道“我有什麼好怕的?陛下難不成還能叫我殉了先皇後去?”
說罷,圍坐在一起的幾人皆咯咯笑了起來。
山石後頭,跟在清檀身邊的紉雪輕輕喚了聲“公主……”
清檀與她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她倒是還想聽聽,這起子人嘴裡,還能說出什麼不入流的話來。
“說起來,妹妹進宮晚,早幾年,陛下跟楚王鬨得凶時,妹妹年歲也還小,但也依稀聽得,先皇後在這其中,作用很大?”說話的是喬美人。她又壓了壓聲音,才好奇地問“聽說,陛下當年登庸時,還曾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親口說過拿先皇後當大恩人的話?倒要請教孟姐姐,也不知有沒有過這事兒?”
孟婕妤笑了笑,尚未開口,一旁舒美人便先道“自然是有的!若說起先皇後牝雞司晨的本事……大梁開國以來,恐怕還沒有一位皇後比得過她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清檀的臉色跟著越來越差,就在她快要聽不下去時,那喬美人跟著的一句話,卻再次攔住了她的腳步。
“唉……說來呀,我心裡也是真好奇!”喬美人道“當年先皇後與皇上、楚王之間的那些傳聞,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孟婕妤眸光一轉“妹妹指什麼?”
喬美人神秘一笑,“自然是這真心假意之間,究竟是哪個負了哪個、哪個又算計了哪個的事!”
“可說呢……”舒美人頷首道,“當年傳聞亂如花,有人說是裴氏之女與秦王有私,太子獲悉此事,憤恨交加,這才上表悔了婚。不過,更多人卻說,是太子與裴氏二公子的夫人有私,辜負了裴家姑娘……嘖嘖,怪隻怪我晚生了幾年,若然有幸得見先皇後,能在她跟前親自問上一嘴究竟,得個明白便好了!”說罷,她自己先咯咯樂了起來。
喬氏與舒氏相顧一笑,紛紛取笑起來,孟婕妤那裡默了半晌,才唏噓著開了口“若叫我說,還是妹妹的頭一個說法,稍稍可信一些。”
那頭清檀一聽,神色又沉了兩分。
喬美人奇道“哦?姐姐何出此言啊?”
孟婕妤含笑睨了她一眼,道“若非早有前情在,那位又何以轉眼就成了秦王妃?說嫁就嫁,人心易變如此,恕我孤陋寡聞了!”
“彆說,姐姐的猜測還真是有理!”喬美人說著,忽然低呼一聲,輕捂住了嘴,“真要是這樣,那先皇後未免也太……”
太什麼?清檀心道,太狠毒?還是過分?
孟婕妤輕聲一歎“先皇後的手腕……誰又敢與之比肩?彆的不說,就說當年兩王奪嫡,裴氏雖自裴公以下,父子三人皆損,但論起究竟,也隻有裴家二公子之事,是楚王的手筆——那還是在先皇後借薑仆射之手,算計死了楚王的親舅父、果侯李攘之後才有的事。唉……這一樁樁一件件,真要算起來,恐怕還是先皇後手底下的冤魂更多些!怪不得陛下非叫我們這些人一塊抄經祝禱,給她超度呢!”
“那可不!”舒美人輕蔑一笑,“便不說朝堂上的那些,光是這後宮裡——死在她手上的孩子,還少麼!”
話音落地不消頃刻,舒氏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冷冷地質問“死在誰手上?”
亭中三人俱是一驚,連帶著身邊伺候的近身侍婢,皆一起朝那聲源處忘了過去。
業成公主從山石後頭走出來,臉色陰沉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