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熟悉的紅光複又降臨,轉瞬間,將裴瑤卮帶離了武耀二十年初的崇天宮外。
正當她以為這一段幻夢將要就此終結時,卻是不料,這須臾的震蕩過後,又一幕場景徐徐在眼前聚攏——
高台閣樓,清肅蕭索,放眼望去,皆是她不熟悉的草木。
這……是什麼地方?
又是什麼時候?
自己仍是在與蕭邃共夢麼?
種種疑惑在她飄渺的神識中泛濫成災,不多時,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間接地為她開釋了許多。
是一個嬌俏的女聲,含著些試探的意思,喚道“殿下。”
這聲音,是瞬雨。
蕭邃低低地應了一聲,並無回身之意。
“殿下,”瞬雨近前一步,道“塵都剛剛傳來的消息,皇帝病了。”
他又是‘嗯’了一聲,看上去,就像是聽得一記無關緊要的消息一般,可他心裡卻不無諷刺地想道這時候生病,還真是不巧得很。
瞬雨躊躇半晌,才又說道“不知是不是前線接連失利的緣故,據說皇帝急火攻心,病得不輕,如今朝政之事,已交由長秋宮暫領。”
聽到這裡,裴瑤卮徹底弄明白,這會兒是何年何月了。
——晏平三年初。
那蕭邃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應該是……北境封地,臨淵城?
“長秋宮……”蕭邃心頭一動,默然半晌,諷然一笑,“他倒是有些膽量,不怕那些個老頭子諫他縱容牝雞司晨……”
“殿下明鑒,如今朝堂上確實不安寧,不過,倒不是為著長秋宮領政之事,而是為著……”
蕭邃不怎麼在意地問“為什麼?”
“為……”瞬雨為難了好半天,才道“為長秋宮選定的平亂人選,那些文武大臣,十有八九都不滿意。”
裴瑤卮覺得,若是放在正常情況下,以蕭邃的腦子,光看瞬雨眼下的為難勁兒,也該猜出她話裡說的是誰了。
可事實卻是,他既無心知道,也半點沒往真相上猜測。
“殿下,長秋宮……”瞬雨小聲道“想讓您去南境。”
——‘啪’!
他手裡的酒壇自高台而墜,落地漸起一道飛塵。
“你說什麼?”
蕭邃回身,不乏驚疑地望向瞬雨,心頭實打實地以為自己聽錯了。
瞬雨皺著兩道秀眉,歎氣道“殿下,是真的。程總管親自傳來的信兒,如今南境自積陽郡公相韜、莞郡公潘賢往下,幾大將軍儘皆失利,難有突破。朝中已無可用之人,說不得,皇帝就是被這等情勢刺得,方才一病不起了。”
“長秋宮……也不知她究竟打得什麼主意,但她有意召您平亂的事,應該是真的。”
就是不知,僅憑她一人之力,究竟能不能扛得過蕭逐的滿朝文武,順順利利地發出這道詔令了。瞬雨默默地想。
十餘日後,大雪紛飛的臨淵城迎來了一位客人。
蕭邃一早收到消息,親自到城門十裡之外相迎,直到寧王的車馬儀仗進入視線的一刻,他才終於相信,裴瑤卮當真用蕭逐給她的權力,起用了自己。
“王叔。”他深深一揖,“多時不見,王叔一切安好?”
蕭驚池才離了溫暖的車廂,被北境的寒風激得,身上抖了兩抖。
他看看這漫天的鵝毛大雪,又看看蕭邃,目光中不乏心疼“本王甚好。隻是這北境苦寒,苦了你了!”
蕭邃一笑,不以為然“瞧您說的,這未若柳絮因風起的盛景,若非北境,卻還看不著呢!”
叔侄兩人簡單交談幾句,便重啟儀仗,往城中行進。
甫一到蕭邃的府邸酹昔台,未及坐下來說上兩句話,暖和暖和,蕭驚池便先以持節使臣身份,尊出了皇後令,拜楚王蕭邃為鎮邊大將軍,即日起奔赴南境,統領戰場諸軍事。
蕭邃接令在手,跪在地上,半天沒動。
蕭驚池也沒急著說話,靜靜等了片刻,方才道“鎮邊大將軍,該準備準備,啟程了。”
蕭邃抬頭望向他,雙膝緩緩離地,挺直了身板。
京中風向他是早知道的,雖然今日之前,他都當這傳言是笑話,可為防萬一,他還是一早便吩咐了底下人收拾準備,以便隨時起行。
他同尉朝陽交代了兩句,讓他先下去安排,隨即,便將左右都打發了下去。
蕭驚池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可卻半點看不出來,他這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想了想,他試探著問“怎麼,這道皇後令,接得不情願?”
蕭邃手裡將那令諭握得很緊,聞言,稍稍一頓,便搖了搖頭。
蕭驚池笑了。
“那就是意料之外,不知該如何自處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