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雨臉色不是很好,看得出來心中有事存著。裴瑤卮一見她這副模樣,那股子沒壓下去的憂愁,便又在心底翻開了花兒,回到合璧殿中,便坐立不安起來。
“娘娘,您臉色怎麼這樣差?”輕塵巴巴地湊上來,見左右無人,才小心翼翼地低聲同她問道“難道您出去玩得不開心?還是累著了?等一元先生回來,請他來給您搭個脈,擬幾個藥膳吧?”
裴瑤卮看著蹲在自己腿邊的小姑娘,目光頗有點複雜。
“我開不開心兩說,但先前在前頭,我倒是看出來,你瞬雨姐姐這會兒是真不開心了。”她問,“你可知道,她為何不開心呀?”
輕塵眉毛一挑,裴瑤卮就知道,自己問對了人。
“咳,還不是為著殿下麼!”
果然。
裴瑤卮緊著問“殿下怎麼了?”
“殿下之前生病,暫留陵城將養的事,您聽說了吧?”
她點點頭。
輕塵神神秘秘地繼續說道“其實呀,殿下根本就不是生病!”
“奴婢都打聽清楚了,殿下是在途經陵城時,突然暈眩昏迷,從馬上摔了下來,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未免這消息傳出去,於咱們府上不利,這,章亭侯他們才說殿下是病了,偶感風寒,不宜上路。在陵城歇了這麼些日子,方才往回趕的!”
暈眩昏迷,還從馬上摔了下來?
裴瑤卮手裡一抖,茶杯蓋子便啪的一聲落了地,成了兩瓣。
她重重呼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伸出一根手指在輕塵額頭上戳了一下“他是不是你親主子?怎麼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跟講故事似的,半點都不帶著急的?”
輕塵站起身,揉著額頭嘟著嘴,“什麼呀……娘娘,你可是冤死我了!殿下真的沒事麼!瞬雨姐姐就是當慣了大丫鬟,事事都要瞎操心。前兩日尉朝陽先回來報信,說一元先生都說了,殿下從馬上摔下來,半點毛病都沒摔出來,至於突然暈眩昏迷的事,他也都檢查過了,不是身體上的病症!”
裴瑤卮愣了愣。
一元先生的話,十有八九是不會錯的。
可若然不是身體上的病症的話……
那也就是說,是外病?
又或者,根本就是……
“輕塵!”她忽然急促地一喊,手也伸出去,抓緊了輕塵的手腕,“他是哪天出的事,哪天昏迷墮馬的,你可知道?”
輕塵有點被嚇著了,癡癡地點點頭,顫顫道“知……知道呀!就是十一月十七麼……”
十一月十七。
她在不可台上,墮陣入夢那日,也是十一月十七。
三天,她一場夢渡了三天,蕭邃也這一墮馬,也昏睡了三天。
這中間,會有什麼聯係嗎?
揣著這份兒疑惑,裴瑤卮惴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城門方開不久,楚王殿下便帶著隨行諸君,一同回來了。
一彆多時,說話就要相見,她原本還有點近鄉情怯的意思,卻不曾想,蕭邃把一切扭捏躊躇都給她省了——
兩人甫一在王府門前碰上麵,她一個字來不及說,便眼睜睜看著蕭邃在定睛望了自己一眼之後,雙眼一閉,利索地暈了過去。
一時間,四周圍一片混亂。
楚王妃站在原地,目光糾結地皺起了眉。
浴光殿中,一元先生那廂診完了脈,一句‘無妨’道出,讓在場眾人都暫時安了心。
裴瑤卮剛想細細與一元先生問幾句話,不想,卻被一道聲音給了攔了下來。
“王妃,”顧子珺來到她身後,麵色難得的嚴肅,問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瑤卮微微一頓,回頭朝床上還睡著的人看了一眼,對顧子珺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偏殿,裴瑤卮給他指了座,開門見山道“侯爺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顧子珺凝眉端量了她半晌——按理說,這是極失禮的事,可裴瑤卮卻無意與他追究。
她隱隱覺得,顧子珺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很重要。
他在審視自己,更像是在測斷,自己究竟夠不夠格,來聽他的這番話。
良久之後,他微一低頭,道“臣先前犯錯禁足,外頭的許多事都一無所知。之前聽朝陽說及,近半年來,殿下與王妃感情甚好,甚至於……在許多朝政之事上,殿下並不與王妃避忌,還時常問及王妃的看法,不知此事可當真?”
裴瑤卮挑了挑眉,唇邊淺笑一閃而過。
“侯爺不是真心問我吧?”她悠悠道“難不成,您會信我多過信尉朝陽?”
顧子珺一愣,隨即,自嘲一笑“哈……王妃聰慧,是臣拐外抹角了。隻是……茲事體大,臣對王妃,多少還有些不放心,還望王妃見諒。”
設身處地,裴瑤卮倒是不覺得他這點不放心有多不合適,反而他能直言相告,卻也有幾分坦蕩。
“可侯爺若有彆的選擇,恐怕也就壓根兒不會找上我了。”她道。
顧子珺沒有反駁。
片刻,他鄭重地望向裴瑤卮,一字字道“日前,殿下在陵城昏迷墮馬,醒來之後,自武耀十九年往後的事,他便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