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瑤卮努力睜著乾澀的眼睛看著他,有心想講一講這人同宇文芷君的淵源,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乾脆利落的“我想趁勢除掉他。”
頓了頓,便見蕭邃一笑,“那就除。”
她有些意外,隨即搖頭“可是很難。”
“我們現在連周國北調的人數都不知道,就更彆說他們秘密行軍的路線了。”說著,她忽然想到什麼,眸光悠悠一轉,玩味道“你不好奇我為何想殺他?”
蕭邃笑了“遠雁夔氏嫡長孫,這金燦燦的身份往這兒一擺,還不夠麼?”
夠是夠了,不過……
她想除掉此人,卻不止為此。
她是想斷宇文芷君的臂膀,更是想借著夔澈之死,斷了遠雁夔氏與鎮安公主之間唯一的這道聯係。
此事若能成,說不定來日,那陽嘉帝宇文淮,還要多謝自己呢。
蕭邃沉吟片刻,對她道“若然你存定此心,或許有一個人……能幫你一把。”
聞言,裴瑤卮眼中一亮。
“誰?”她霍然起身,躍躍問道。
蕭邃極是複雜地看了她許久,正待說話時,瞬雨在外頭叩響了殿門。
將人傳進來,瞬雨手裡握著一封信,直接呈與楚王殿下。
“這信是才有人遞到門房的,底下人見信封金貴,並非尋常物,便遞到了奴婢這裡。”瞬雨道。
信封上端端正正寫著楚王殿下親啟幾個字,蕭邃將信展開一看,目光落到落款上時,當即微微一變臉色。
裴瑤卮注意到這一幕,不由蹙眉,“怎麼了?”
蕭邃抬眼朝她看去,這一眼,卻將她看得一怔。
他一定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瞞著自己,她想。
“你的東風來了。”蕭邃正過思緒,若有若無地歎息一聲,將信遞到她手裡,“就看你信是不信了。”
她防備又警惕,拿過來一看,半晌,整個人都定住了似的。
“——趙非衣?!”手指狠狠摁住信上的落款,裴瑤卮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問蕭邃“這信真是他寫的?……他給你寫信,告訴你夔澈北上的路線?
你與他……難道私下裡有什麼牽扯?”
蕭邃安靜地一搖頭,“我記憶裡是沒有,”他朝瞬雨那邊抬了抬下巴,“至於這幾年的事兒,你就得問她了。”
他說完,不等裴瑤卮開口,瞬雨便忍不住說道“就那個鎮安駙馬?咱們府上能與他有什麼聯係牽扯,當年霧華陵之戰的事兒奴婢心裡可還記著呢!誰不知道,咱們楚王府與他是死敵!”
經她這麼一提,裴瑤卮也想起來了,可不是麼,晏平三年時,宇文芷君初次起用趙非衣為帥,與蕭邃在霧華陵鏖戰月餘,最後,就是這位被兩國諸公紛紛質疑的駙馬爺,卻成了周國之中,頭一個讓楚王殿下吃敗仗的人。
當年蕭邃與趙非衣打成什麼樣另說,隻是趙非衣那個時候能對梁國下死手,那怎麼到了今天,反倒會遣人送來這麼一封書信,直接將夔澈的路線透給敵國的親王呢?
……是為著兒女情長,記恨夔澈同宇文芷君走得近密,便想借刀殺人?
能讓宇文芷君委身下嫁、且還能打敗蕭邃的人,會是這麼個感情用事的莽夫麼?
裴瑤卮拿著這封信,反複想了許久,連瞬雨是何時退下的都不知道。
忽而,桌案那頭傳來一記聲響,蕭邃見她將那信扣在案上,眉眼間一副決絕之態,便問“你這是不打算信他?”
“你信嗎?”她反問蕭邃“你能說出來一點,這個趙非衣可信的理由麼?”
他默了默,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疲憊地捏了捏眼角,道“我現在最想要的,的確是夔澈的行軍路線,但我卻也還沒到病急亂投醫,不分四六,逮誰信誰的地步。
更何況,鎮安駙馬這封信,實在來得古怪。照你與瞬雨所言,楚王府與他是死敵,可他這信裡,上來直入主題,多的一句話也沒有,便是他當真有心借刀殺人,之前,是不是也得盤算盤算,該如何讓你信他?”
她將疑惑一一道來,盼著他能解答一二,然而等了半天,他那頭仍是一句話都沒有。
蕭邃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可裴瑤卮就是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古怪。
難道……
某一瞬間,她莫名就是覺得,蕭邃與趙非衣之間,應該確確實實是有聯係的。
隻是這聯係神秘到了一定地步,心腹如瞬雨,亦被蒙在了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