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正經論起來,大抵是輕塵出現在她眼前的方式實在是太特彆了,故此打從一開始,裴瑤卮就沒拿她當個普通丫頭來看。
“這小丫頭,可不得了,頭一次站到我眼前,便一根簪子戳死了一隻斑斕蛙,叫相垚心疼得不行。”她故作誇張地感歎,與蕭邃揶揄道“這麼個人,我要真信了她底子裡毫無貓膩,那我得多蠢啊?”
想到這裡,她也是好奇“算來,她今年也才十七歲,小小年紀,這般多才多藝——殿下,您到底是怎麼教的呀?”
聞言,蕭邃擺手笑道“誒,我自認沒這本事,可不敢居他人之功!”
裴瑤卮一聽,來神兒了,正打算追問下去,轉頭卻見瞬雨來了。
而且這丫頭麵上神情頗為凝重,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殿下、王妃。”她近前匆匆行了個禮,緊跟著便稟道“宮裡出事了。”
說起來,也確實是樁大事,隻是到目前為止,這事兒倒還與楚王府沾不上關係——
德妃宇文柔有孕九月有餘,昨個兒半夜發動,費了勁牛二虎之力,終於在晨起誕下一子,亦是當今皇帝登基九年來,膝下所得唯一一子。按說,本該是龍顏大悅,普天同慶之事,奈何,皇長子生來病弱,先天不足,太醫院斷言,必得精心照看,絲毫不容有失,若能平安養過十歲,方算跨過了一劫。
裴瑤卮聽到這裡,一先臉上的歡快勁兒都散了,垂著頭,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蕭邃看了看她,默默捉過她一隻手握著,問瞬雨“隻是如此?”
瞬雨搖搖頭。
她繼續道“皇長子才被帶下去照看沒多久,便傳出了德妃宮裡的宮女捂殺皇子未遂的消息。”
裴瑤卮終於又抬起了頭。
她與蕭邃對視一眼,又聽瞬雨道“這還沒完呢!此事一出,皇帝大怒,親自在瓊宣宮嚴審那宮女,動了兩番大刑,最後那宮女實在招架不住吐了口——您猜怎麼著?她竟當眾指認,說自己是奉了聖母皇太後的命令,若是德妃誕下公主也就罷了,倘或是皇子,則決計不能讓這孩子活下去!”
皇長子誕生,卻為親祖母所不容——此事傳出帝宮,恐怕頭一個不答應的,便要數宇文柔背後的母族了。
裴瑤卮搖頭哼笑了一聲,見蕭邃無意說話,便開口讓瞬雨繼續去前頭盯著,宮裡有什麼新消息,隨時來報。
瞬雨領命而去,裴瑤卮身上鬆了勁兒,往回一窩,又慢悠悠地擺弄起了她的花草,十足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
蕭邃打量著她,淺笑道“這倒是難得,如此大事,你反倒是不擔心清檀與賢妃被卷入其中了?”
“不過是去年種下的因,今年終於結出了果罷了。”她淡淡一笑,輕描淡寫“沒什麼好擔心的。”
蕭邃將她的話一琢磨,漸漸地,也猜到了個方向。
比起楚王府中的風和日麗,此時的瓊宣宮,陰雲滿布,已然變了天。
正殿中,謀害皇子未遂的宮女纓兒趴伏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漓,時不時發出幾聲小動物似的呻吟,可見是才吃了大苦頭。
兩側眾妃妾嬪禦依著位次惴惴端坐,一個個屏息凝神,不敢發出響動。她們原都是為皇長子誕生,特意趕來賀喜的,誰料喜氣沒沾上,好端端到碰上了這麼樁風波,說來也是倒黴。
高座之上,蕭逐本就陰沉的麵色,在見到氣勢洶洶趕過來,一進門便直呼‘反了’的梁太後時,似是更沉了一分。
“母後。”他站起身來,定定地望著才狠揣了纓兒數腳的母親,語氣裡含著明顯的提點之意“您是聖母皇太後,犯不著親自動手,自降身份。”
“皇帝!這小賤人滿嘴裡胡唚亂攀誣,你還留著她做什麼?!”梁太後說著,廣袖一揮,便要傳殿前戍衛“來人,把她給哀家帶下去——”
“母後。”
蕭逐沉吟一聲,斷了她的後話。
這一聲突如其來,喚的,本該是世上最親近的人,可過了他嗓子的這把聲音,卻實是冷得不行。
梁太後心頭一顫,怔怔朝他看去。
蕭逐問道“事情尚未查清,母後想做什麼?”
“皇帝你……”梁太後回過神來,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是信了這賤人的話,也要來冤枉你的親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