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一時沒有說話。
梁太後領會到他這反應背後的意思,當下腦中暈眩,腳下發虛,若非宗姑姑從旁扶得及時,隻怕她便要直接栽倒在纓兒身邊了。
“好好好……”她連連頷首,神色已是怒極“哀家真是想不到,自己竟養出了這麼個好兒子……你,你真是好樣兒的……”
蕭逐見她如此,禁不住眉頭一皺,歎了口氣。
他走上前,試了幾回,方才將梁太後扶到座前坐了下來。
“母後何必動怒?這是帝宮,是非曲直,自能查個明白,朕所以請您過來,也是為著母後您的名聲考慮。”他說著,意味深長道“德妃一身,係兩國安定,這丫頭涉嫌謀害的,又是朕膝下唯一的皇子、是母後您的親皇孫,若不問出背後主使,就這麼把她殺了,不說朕了,母後您會同意麼?”
梁太後眼裡怒意未消,斜著目光瞟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倒是不再執意殺人了。
蕭逐的提醒,讓她冷靜了些,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眼前這丫頭,確實不能輕易殺了。
不為彆的,就為她涉嫌謀害的,是宇文柔的孩子。
明白了這點,梁太後心裡卻也更忐忑了。
她自己心知肚明,自己並未讓人對宇文柔的孩子做過什麼,此番之事,於她而言實屬無妄之災。可這丫頭被收拾成了這樣,卻還咬死了攀誣自己,這就說明,這回的事,那背後主使極可能不是為了皇長子來的,而是為了她這個聖母皇太後來的。
這樣的情況下,皇帝……當真能查得出真相麼?
“皇帝要查,便要查個明白!”她不自覺繃緊了身子,一字一句道“總歸哀家隻有一句話——謀害皇嗣的事,哀家從未做過!”
蕭逐目光複雜地看了母親一眼,終究點了下頭,隨即,卻是向一邊的孫持方問道“和壽宮那頭可有消息?”
他話音落地,未等孫持方回話,梁太後聽了,先冷了臉“和壽宮?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蕭逐歎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母後稍安勿躁。您是聖母,此事牽涉到您,兒子不敢做主,隻有請出母後皇太後方是正理。”他說著,暗含深意地給母親遞去一個眼神,隻求她暫忍一時,切勿再生風波。
梁太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內心是幾百個不情願,奈何,這說話之間,外頭宮監的通報聲已然入耳“母後皇太後駕到——”
李太後從容而至,被蕭逐請上高座,與梁太後一左一右,占了尊位。
“事情哀家已然聽說了。”她神色自如,全無破綻,還寬慰梁太後道“姐姐不必擔心,皇帝心明眼亮,定能查出個真相來,不使姐姐含冤受辱。”
梁太後竭力壓製著心頭的不忿,冷笑道“還要有勞母後皇太後做主呢!”
李太後淡淡一笑,理了理衣擺,對她話裡的諷意隻作不聞。
至此,蕭逐沉沉呼出一口氣,使了個眼色,一旁的孫持方會意,當即著人上前,一左一右將纓兒給提了起來。
“纓兒是吧?”他抿了口茶,淡淡問道“你既說是奉了聖母皇太後之命,暗害皇長子,如今聖母皇太後也到了,上有母後皇太後做主,你便仔細說說,從頭到尾,你究竟是如何與敬慈宮往來的。”
纓兒勉力掀開眼皮,朝高座上看了一眼,對上梁太後噴火的目光,頓時一瑟縮,又垂下了頭。
“回……回陛下,奴婢的生母,從前原是伺候聖母皇太後的。奴婢大半年前剛一入宮,記著母親的囑托,便曾去敬慈宮,向聖母皇太後請過安。”
她才說到這裡,梁太後便坐不住了。
“荒唐!”她喝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母親又是哪一個?哀家的敬慈宮雖不比和壽宮尊貴,但也斷斷不是什麼三流貨色都進得了門的!”她一邊說,還不忘陰陽怪氣地朝李太後睨去一眼。
李太後熟視無睹,倒是也跟著露出一絲疑惑,朝纓兒問道“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纓兒聲細如蚊,稟說自己母親姓張,自幼跟在聖母皇太後身邊伺候,還是聖母給取的名字,叫淳儀。
她話一說完,李太後滿臉的若有所思,梁太後則是白了臉色。
就連蕭逐,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下頭的妃妾不明就裡,接著便見李太後頗具深意地看了眼梁太後身邊的宗汝儀,跟著說“這丫頭話裡說的人,哀家倒還真記得。當年先帝在時,姐姐還是德妃,也住在這瓊宣宮裡。
那時候,瓊宣宮兩個大丫鬟——姐姐身邊的兩個近身侍婢,一個是汝儀,另一個,可不就是叫淳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