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靜頃刻,這回說話的,卻是潘若徽。
“賢妃姐姐,”她聲色溫和,誠懇問道“倒不是妹妹不信姐姐的話,隻是瓊宣宮與顯粹宮一向少有走動,且若真有這一回事,怎的德妃適才卻一直不肯開口以此為辯呢?”
說著,她目光一緊,似是在給憫黛傳遞什麼信息“妹妹知道姐姐素來心善,但此事關乎聖母的無辜枉死,姐姐可千萬要實話實說,不可婦人之仁啊!”
“是呢,貴妃娘娘說得對。”她看著蕭逐道“闔宮皆知,臣妾與瓊宣宮向來不睦,是以,臣妾便更沒有任何為德妃開脫的理由。”
“至於那夜德妃為何會派石氏來顯粹宮見臣妾……臣妾不好開口,德妃娘娘,這話還是您自己同陛下說罷。”
她這句一說完,翠綃明顯看著自家主子身形虛虛一晃。
宇文柔雙眸含淚,淒淒切切地望向蕭逐,直到蕭逐喚了聲‘德妃’,她方才在石姑姑的攙扶下,跪直了身子,開了口。
“臣妾有罪。”她俯身一拜,低頭稟道“那晚臣妾讓石姑姑去見賢妃,是為了……是為了聖母涉嫌謀害皇兒之事,臣妾心中不服,又恐陛下顧念母子之情,不願施以懲處……
臣妾知道,因為仁懿皇後的緣故,聖母一向不待見賢妃,是以,臣妾便動了歪心思,想著派人去拉攏賢妃,以圖……以圖稍後……”
她越說聲音越小,漸漸就沒了聲音。
蕭逐冷笑一聲,道“以圖稍後,賢妃能幫襯著你,一起對付聖母,是不是?”
宇文柔狠狠一瑟縮,不敢說話。
蕭逐沉默片刻,怒極反笑。
“唉……德妃啊!”他撫弄著手邊的案幾,麵帶冷笑,不住頷首“你可真不愧是鎮安公主的堂妹,這一手縱橫玩得好啊!”
宇文柔惶然道“陛下恕罪!臣妾……臣妾也是初為人母,實在見不得孩兒受苦受傷,所以才一時亂了神智……隻是陛下您明鑒!臣妾雖想拉攏賢妃,請她在陛下麵前幫襯著臣妾母子,但臣妾卻並沒有汙蔑聖母皇太後之意啊!臣妾隻是怕……”
“臣妾隻是怕您太孝順了……”
蕭逐一掌拍在案上,被她這句話堵得不上不下。
憫黛道“陛下,德妃娘娘雖則一時蒙了心智,但也是為母情急,不為彆的,還請您體諒皇長子孱弱體虛,便恕了德妃罷!”
後頭有宮妃諷道“賢妃娘娘也太心急了吧?這謀害聖母之事,德妃可還沒摘乾淨呢,怎的賢妃娘娘倒要先替陛下開口,這般輕描淡寫地,便將此事揭過去了?”
“還沒明白麼?”憫黛淡淡一笑,對上道“臣妾倒是覺得,已經很明白了。”
“且不說禦膳房憑空誣陷德妃近侍的那番證言,隻說聖母膳食中的斷尾蛇之毒——”說到這兒,她搖頭一笑,似是在笑投毒之人的蠢笨“陛下,德妃和親來梁也許多年了,不至於不了解咱們大梁都有什麼毒,這砒霜鉤吻鶴頂紅,隻要有心,都不是難尋之物,德妃實在犯不著這般沾嫌。”
“反而是做下這事的人,委實司馬昭之心。”
眾人全都看向蕭逐,等著他開口定論。
“愛妃所言有理。”
他點了點頭,朝空座一抬下巴,“從進門就一直站著,先坐吧。”
這回,憫黛謝了恩,挪至秦瑟下首落座。
若說蕭逐一先還對憫黛為宇文柔辯解的話有疑慮,但等宇文柔將遣派石近瑜赴顯粹宮的目的說完之後,他心裡便幾乎已經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加之投毒人用了斷尾蛇,這樣強烈的指向,誠如憫黛所言,確實是司馬昭之心,叫人不敢不懷疑。
“孫持方,”他淡聲一喚,當著六宮嬪妃的麵兒,吩咐道“大搜六宮,看看究竟誰這般玲瓏心思,主意都打到斷尾蛇身上去了。”
孫持方領了命,匆匆退下。
外頭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雨勢滂沱,絲毫不見消停的苗頭。
趁著搜宮的空兒,蕭逐緩了緩心神,便同憫黛說起話來“清檀這會兒如何?熱可退了?”
憫黛歎了口氣,搖頭道“臣妾離開時還不見好,這丫頭,這幾日因顧著陪伴繁昌長公主,早有著了風寒的跡象,卻也沒叫太醫來看,今兒還是繁昌見她臉色不對,硬生生將人送回了業成殿,要不然,怕是這會兒還在聖母靈前跪著呢!”
蕭逐麵露動容,想著為聖母喪事儘心儘孝的清檀與蕭姈,轉而再看看自己這滿宮後妃,一時間,他的臉色便越發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