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從晏平三年,霧華陵大戰後,老夫便開始追隨在殿下左右。
當時拙荊剛剛誕下輕愁兄妹不久,兩個孩子都小,不便遠行,加之輕愁生來便帶著心症,總還是留在河沒將養更為便宜,是以為權宜計,拙荊便帶著孩子留在了母家。
那年輕塵十一,這丫頭,自小頑劣,成天上躥下跳閒不住,知道我要自己去臨淵不帶她玩兒,她便不乾了,要死要活地,非要同我一塊過去。
原本念著她年紀小,又是個女兒家,我是不想帶著她的。但後來轉念又一想,她母親一個人,還要帶兩個小的,未必經得住她鬨,權衡再三,到了,我還是帶著她過去了。”
也便是這樣,方才成就了她與蕭運在酹昔台上青梅竹馬的一段緣分。
“這可真是……”裴瑤卮歎息著,麵帶苦笑“從楚王殿下到您,可真是瞞得我好苦啊!若不是今兒我意外翻著了《士族譜》,知道了趙夫人母家是姓宿的,又聯係著輕塵那一手好醫術,還不知得等到何時才能揭開這一頁呢!”
一元先生為著隱瞞之事給她道了個歉,隨即又聽裴瑤卮問道“對了,這麼說起來,輕塵原是姓趙的麼?”
她以為這丫頭是為著隱藏身份,方才特意給自己改了母姓,原還想說,殊不知,她這母姓才是更讓人起疑的呢。誰料,一元先生聽了她的問題,卻是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他道,“這丫頭原就是隨母姓宿,連帶著輕塵一名,都是真的。”
裴瑤卮愣了愣。
隨母姓的長女麼?
這倒是稀罕。
一元先生看出她的疑惑,也不遮掩,大方笑道“老夫這名號、來曆,想必王妃都已知道了?”
她點了下頭,“楚王殿下曾與我說起過一二。不得不說,先生胸懷曠遠,夫人更是人間難得。”
聽她這樣誇讚自家夫人,一元先生明顯是喜歡的。
“老夫代拙荊多謝王妃稱讚了。隻是……”他搖頭一笑,“這胸懷曠遠一說,老夫卻是受之有愧。”
“輕塵出生取名時,拙荊原想讓她隨我姓趙,可那是時候……
那時候我對自己的身份、對這所謂的一元複始,還心存芥蒂,實在是不願女兒與我一起不明不白。好在夫人身家清白,於是在我執意堅持之下,輕塵便隨母姓了宿。
直到後來,輕愁他們兄妹出生時,我這心啊,才算真看開了些,兒子姓了宿,與長女湊成一雙好,又叫小女兒隨我姓了趙,還想等著來日若再得個兒子,也仍舊湊上一雙呢。”
話說到這裡,聽話的與說話的,一起都笑了起來。
裴瑤卮忖了忖,道“話說到這兒,我同先生說句實話,先生可彆惱。”
一元先生頷首,示意她直說就是。
“其實,對運兒與輕塵,我確實是有成就這樁姻緣之心。隻是今日請您過來,卻不是為著此事。”
一元先生不禁笑道“這老夫倒是看出來了。”
裴瑤卮便接著道“請您過來,一則是為了將此事說開,日後也不必藏著掖著,倒更好相處些。二則……”
說著,她目光中添了點猶疑。
一元先生卻仍是坦然,他笑道“王妃不是這樣小家子氣的人。有什麼話,您儘可直言。”
“那我便問了。”她道“敢問先生,輕塵這孩子,同岐王妃溫憐,可曾有過什麼淵源?”
話音落地,一元先生的神色便是一頓。
看樣子是有門。她默默地想。
裴瑤卮拿出了十成的耐心等著,好半天,一元先生才躊躇著問“恕老夫冒昧,不知王妃何以問起此事?”
裴瑤卮有心跟他說句實話,就怕光是這‘好奇’二字,不足以讓眼前這人相信。可若是將輕塵與蕭運正為此鬨彆扭的事兒說給這當爹的聽……小丫頭知道了,也不曉得會不會不高興。
想來想去,她也隻好拿最不怕得罪的人下手,開口便直往溫憐身上引,隻說自己見輕塵提起岐王妃來,每每都很上勁頭,可岐王妃呢,又一向同今上走得頗近,自己是多心,怕一旦真有萬一,輕塵年輕,再有個什麼閃失。
這話說下來,也不知一元先生信了幾分,但見其猶豫片刻後,卻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當真開了口。
“老夫跟在殿下身邊多年,對岐王妃早年之舉,也有所耳聞,您的擔心,老夫也明白。”他道“隻是岐王妃她……”
說著,他站起身來,竟是要跪。
裴瑤卮一愣,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去扶。
“先生這是怎麼話說的?有什麼話您直言便是了!我可受不起您這般大禮!”
一元先生被她扶起,沒再堅持去跪,但也沒再坐下。
“娘娘有所不知,岐王妃……對老夫一家有恩。”
有恩?
這又是從何說起?
裴瑤卮更糊塗,也更好奇了。
她輕笑道“這倒稀罕,往日我怎麼也沒聽王爺說起過?”
“殿下並不知此事。”
裴瑤卮心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