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蘅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她這話。
裴瑤卮沉吟片刻,忽而一轉話鋒,同她道“一元先生是苦命人。他為人所害,曾錯過過許多事,也曾對不起過某些人。”
相蘅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會兒同自己說這些的意義何在。
裴瑤卮也未解釋,隻道“相蘅啊,為報你背後送我的這支暗箭,我呢,也不為難你,便以你之道,還治你身——
你去將你的身份,同一元先生坦白了,這事兒,就算過去,我保證不再同你計較。”
相蘅被輕塵帶著離開時,臉上還有收不起來的惶恐。
誰都看得出她在害怕,可她的這份兒害怕,卻讓裴瑤卮很是安心。
清檀從偏殿蹭進來,依在她身邊急著問“姑姑,您這意思……難不成,害您的人,是趙輕——哦,不對,是相蘅?”
裴瑤卮輕輕在她頭上點了一下,“什麼相蘅,按輩分,她與輕塵一樣,都是你表姑。”
她沒有明著回答,但清檀卻已沒什麼不明白的了,她低低嘟囔了幾句,眼裡還有忿忿之意,很是為自家姑姑抱不平。
天知道,若非姑姑去玉澤宮之前,為著預感二字防備了一手,那後果便是不堪設想了。
裴瑤卮看她如此,勸了幾句,隻要她看開些,若是來日相蘅再有什麼,一並究治也就是了。
“您還真是好脾氣……”清檀道“對敵人如此縱容……”
“算不上什麼敵人,她隻是心裡不平罷了。”
說起來,裴瑤卮這段日子有事無事,便愛揣摩相蘅的心思,今日一見,她口口聲聲,還能對自己致一聲敬詞,就更讓她確定了,相蘅本心之上,該是並無妨害自己之意的。
甚至於重活一世,換了個殼子,得了對待自己疼愛有加的父母,她未必是沒有歡喜的。
隻是,從小到大,受慣了刻薄,又習慣了以不堪手段去爭去搶的人,一夕得了天降的好處,難免會患得患失,加上她心思重些,想多了,自然容易將自己逼到牛角尖裡,做出些悖亂之事。
“這丫頭,過去種種,我給她一恕,一則為她不公之境遇,二則也為小舅。至於往後……細細規束,但願能將根骨正過來。”
真說起來,比起相蘅,更讓她頭疼的,則是此番做了那丫頭手中刀的那人。
晚些時候,她正歪在榻上看書,趙遣忽然過來,進門時,整個人還帶著些未儘的激動。
裴瑤卮一看他這模樣,便知這父女相認之事是成了,心裡也不由安定了許多。
“我是對不起那孩子,可她此番,卻十足是對不起你。”趙遣既已悉知諸事,此番前來,亦是同她致歉“蘅蘅,我代她給你道歉。”
“這話您就彆說了,如今父女相認,往後有您的家教,想必也不會讓人失望。”她說著,關切道“隻是小舅母那裡……不知您是如何打算的?”
趙遣歎了口氣,告訴她,自己打算設法先見溫憐一麵,一切事情,等在她那裡得了確實真相之後,再考慮如何與妻子坦言。
“對了,我此來還有一事問你。”他道“關於薑妃……你是怎麼打算的?”
裴瑤卮神色一頓。
之前安元殿中,蕭逐曾無意提到過一句,說是關於如何對待自己,這三天來,他已想明白了。裴瑤卮因此猜測,蕭逐知道自己的身份,既有可能就是在這三天之前,回府之後,她將瞬雨找來一問,方知早前,薑寂月曾以探望奉陽公主之名,去過一次玉澤宮,算起日子,正好與蕭逐的三天吻合。
加之之前趙夫人去北林,正是將趙輕愁托付薑妃代為照料的,這裡裡外外,差不多便都對上了。
“輕……”她忖了忖,道“我還是叫她輕愁吧。她都告訴您了?”
趙遣點了點頭。
“要怎麼處置她……這事兒我也沒想好。”裴瑤卮歎了口氣,“要說她也可憐,但是她若因當年賜婚之事怪罪我,這事兒我還真沒法兒自辯——總不能指望蕭逐站出來給我說句公道話,叫她知道,拆散她少年情愛的事,我隻是枉擔虛名。”
說到這裡,她又開始頭痛了,擺擺手,隻道“罷了,我已讓瞬雨著人將她好生看管起來了,等稍後蕭邃回來,讓他料理去吧。”
見她這麼說,趙遣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此事過後,安生了沒幾天,正當裴瑤卮為南境戰事日夜懸心之際,不想,一聲驚雷橫空而出,將所有人都嚇了個透心涼——
“你說誰?”裴瑤卮攏著衣衫,問夜半趕來稟事的瞬雨“誰死了?”
這樣的對話,不久之前,似乎才剛發生過。
可這回,瞬雨說出來的名字,卻是要比‘秦淑妃’三個字更重。
“是宇文柔!”她小臉慘白,腿都要站不穩了“娘娘,宮裡才傳出來的消息,今日入夜不久,德妃宇文柔被人發現死在寢宮之中,經太醫查驗,確認其是中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