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加上跟上來的夥計,一共七戶人家,還有左右鄰居三家,總共十戶人家,基本家家都有一輛騾車,三戶鄰居家也是在那條街上有鋪子的商戶,家當也不少。
盧家最多,有四隻騾子拉著兩輛騾車,還有兩頭牛拉著三輪車車鬥改造成的大車箱,牛車上盧母、盧桓、盧大嫂並兩個孩子。
盧母怕累著兩頭牛,也嫌車廂內熱,就自己下來走。
盧桓是會趕車的,但現在他傷了腿,無法趕車,就叫了王耕牛的弟弟王耕田來趕牛車,另外兩輛騾車由吳管家和盧父趕。
盧父一開始還不習慣,好在他有原身記憶,趕了一會兒後,很快便上手,隻是震後的路實在太不好走,盧父特意在牛車車廂頂上放了兩塊門板,一來晚上可以當床,隔一下寒氣,二來遇到坑坑窪窪,牛車騾車走不過去時,可以拿下來填一下路坑。
騾車上拉的都是日常用品、食物和水之類的家當,衣裳被子類都放在牛車上,可以防震,人靠在衣服被子上也舒坦些。
至於眾人沒見盧家的那些貨,以為盧父出發之前,都已經處理給同城的田記布莊了。
劉誌軒一早就被凍醒了。
盧氏不在,劉家生活水平嚴重下降,一方麵是地震原因,導致劉家東西都壓在廢墟底下,挖出來的東西有限;一方麵是盧氏和小桃不在,家裡活計沒人做,隻能小張氏一個人。
小張氏做的不情不願,還得給劉小寶喂奶。
劉小寶才一歲多,沒斷奶,事情沒人做,劉誌軒彆說斷了胳膊,就是沒斷胳膊,他一個讀書人也不願意做這些的,劉張氏就更彆提了,自從劉家娶了媳婦後,多年媳婦熬成婆,老張氏就再沒伸手做過這些。
日子過得不好,劉家母子、小妾三人心裡全都怨上了盧楨,若不是她這時候回了娘家,他們哪裡需要自己動手挖東西,自己擔水回來做飯。
小張氏做飯還行,可擔水這樣的活兒,劉誌軒即使斷了一隻手臂,也得他一個大男人來做。
劉誌軒看了看天色,起身出去。
小張氏知道他肯定要去盧家找盧氏,有些不情願。
她雖想讓盧氏回來做活,卻不想讓劉誌軒去接回來,最好是她自己灰溜溜的回來,便急忙起身追上來,柔柔說:“那我煮點粥,吃點東西再去吧?”
劉張氏聞言道:“讓他去,他嶽家難道沒吃的?”又對劉誌軒說:“給你嶽丈說,家裡房子沒了,讓他給錢再建一大的,不然就彆接那懶婆娘回來!”
劉誌軒心裡也認同這話,應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裳,這才出門去。
此時還是清晨,氣溫還低的很。
他身上的這身皮襖子還是用妻子的嫁妝置辦的,盧家布莊不光賣布匹,還有皮子也收,做皮襖子成衣賣。
盧氏就陪嫁了好幾張好皮子,皮襖子也陪嫁了兩件,他身上這件皮襖子就是盧氏用她陪嫁的好皮子做的,過去一窮書生,身上連過得去的好衣裳都難得一件,如今托盧家開布莊的福,劉家上上下下全都穿上了好衣裳。
他在想著那日盧氏突然爆發,會不會和娘家大舅子及嶽丈說什麼,他又該如何應對。
他平日素來不喜去嶽家,一來有著讀書人的清高,看不起商戶,偏偏劉家又需要嶽家的銀錢資助,麵子和自尊拉不下,就越發不願去盧家了,需要什麼,就打發盧氏回娘家拿。
走了一個多時辰,到盧家,卻發現盧家已經人去樓空。
盧家並沒有人通知劉家。
或者說,盧父根本就沒想起來還有劉誌軒。
在他心裡,他閨女還是個單身的小姑娘呢,她閨女整天說,不到三十歲不結婚,他和她媽也覺得不用太早結婚,也不催她。
盧父在聽女兒說,小石頭被劉誌軒賣了,寶丫被他當人牲拿去換食物後,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心裡還是惡了劉誌軒,又怎會去通知劉家。
若是還留在懷安縣,盧父可能還顧忌劉誌軒今後可能考取舉人,古代讀書人地位高,如果當了官,地位就更高。
現在都逃荒了,且女兒也說了,後麵還有瘟疫、乾旱、蝗災,劉家能不能渡過這場天災還說不定,就算他劉誌軒命大,茫茫人海,到時隻說女婿在災荒中沒了,寡婦再嫁也是可以的。
呸呸呸,什麼寡婦再嫁,他閨女還是個小姑娘呢,不到二十歲,結什麼婚?
原身十五歲嫁人,十六歲生子,寶丫剛兩歲,盧楨這身體,滿打滿算也才十八。
十八歲,在盧父心裡,那就還是個孩子!
彆說十八歲在盧父心裡是孩子了,就是她以後二十八,三十八,在盧父心裡,那也是個孩子。
劉誌軒看到盧家無人,心裡頓時咯噔一聲,有些不信,也顧不得是震後,急忙衝上嶽家倒塌的院子,爬上院牆跳進去,院子裡盧家倒塌的房屋全都被挖開,裡麵值錢物事全都被帶走,就連被褥這些都沒了。
他連忙出了院子張望,發現地上很多車轍印子。
轍印很深,車上必然是拉滿貨物的,他立刻去向附近還有人的鄰居打聽,鄰居認出他是盧家的女婿,有些驚訝他居然沒走:“盧家沒人跟你說?他們一早就走了!”
“走了?”劉誌軒一驚,連忙問:“去了哪裡?”
“往南走了!”鄰居眉頭深鎖,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走:“說是怕震後有瘟疫,舉家逃難去了!”
“盧叔,咱們真的去南方啊?”張順將騾車交給弟弟張全,走到前麵問盧父。
他十六歲就跟著盧父走南闖北,人也比較機靈,自然知道這一路往南幾千裡路。
盧父回頭望著隊伍中的老弱病殘,歎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帶著這麼多老弱病殘,幾千裡路,無異於癡人說夢,但想到女兒說的夢裡又是瘟疫,又是乾旱,又是蝗災,到時候怕是整個北方都要重災區,到處都是難民,與其到那時候才去南方,還不如趁著那些大災害沒來,早點去呢。
不過這些是沒法和張順說的,隻道:“要是真有瘟疫,你覺得那些難民會往哪裡逃?”
此地往東距離泉城一千裡路,往北距離京城一千八百裡,往南去南方卻有幾千裡路,想也知道,如果真有難民,要逃難,必定是往距離災區最近的城逃,要麼泉城方向,要麼京城方向。
如果真有瘟疫,想到那些難民一窩蜂全部湧向泉城和京城,張順打了個寒顫,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