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轟天炮的光分三個檔位,強光最遠可達五百米,但隻能續航兩個小時,正常光最遠可達兩百五十米,能續航六個小時,弱光隻能照見五六十米距離,續航四十二小時。
昨晚使用的便是正常光,已經用了三個小時,也就是說,就算盧父使用五十米距離的弱光,在得不到電池補充的情況下,最多隻能使用二十個小時。
使用弱光不是不行,但有個問題,就是五十米之外的危險看不到,不論是前麵有虎狼,還是懸崖山澗。
甚至因為光線強度不夠,即使能大致看到路,也不像正常光和強光一樣,將前方路照的亮如白晝。
盧父沒有辦法,隻能使用弱光,途中若有意外,再用強光看下周圍大致環境,這樣算的話,使用時間最少再減五個小時,也就是十五個小時。
現在是晚上六點多,持續到明天早上五點多,就是十一個小時,這十一個小時車隊早已人困馬乏,速度必然是快不起來的,也就是說,原本一天半走出山區的時間,可能要花費兩天。
此時盧父已經無法顧及下一個夜晚該如何。
初冬季節,天氣寒冷,天也黑的早,又在山裡,七點鐘不到,天基本已經黑透。
山區的夜本該冷的令人發顫,但因為山火,他們不僅沒有感到寒冷,甚至感受到一絲因山火帶來的灼熱感。
這絲灼熱感沒有給他們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像死神的催促,催促著他們不斷的往前走。
盧父打開了戶外手電筒的弱光。
大家期待的神光依然出現了,雖然微弱,可還是驅散了他們心底些許恐懼。
後麵的人其實依然看不見,他們處於完全目盲的狀態,隻是跟著前麵的人走,不時的有人因腳下看不見的石頭,而被絆倒摔跤,卻無人再說什麼,全都低著頭,惶恐不已。
他們都怕山神會拋棄他們。
隻要還有神光,就像白日吃的螞蚱乾脯一樣,山神還在,就說明山神還是願意保佑他們的。
山神還在保佑他們,他們就有希望。
盧父自己也謹慎,手電筒照著前方,一旦有人想窺視,就立即關掉手電筒。
山裡的夜黑到,沒有火把沒有光,麵對麵站著都認不出對方來,更彆說看這神光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實際上也沒有什麼人窺視,他們對於神,打從心底敬畏。
就連張雲鶴,不管信不信,心底也是有幾分敬畏的。
夜晚趕路效率,完全比不得白日,除了盧父之外,所有人都在摸黑。
他們看不到路,看不到周圍環境,也看不到簌簌落下的山灰,但是他們能聽到大火燒裂了樹枝發出的爆裂聲,就像他們平常在灶下燒火時,乾柴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樣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嚇得他們心肝一顫,悶頭往前狂走。
哪怕身體再累,逃生的本能都壓過了身體的疲憊,讓他們半點不敢停歇。
白天到黑夜,黑夜又到白天。
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天一夜,此時火勢已經完全起來,大火已經燒到了山頂,還在向下蔓延。
如果不下雨,可以預見,大火會一直綿延下去,肆虐整個靈寶山二十多座山峰。
山下無數人在仰頭,看著靈寶山上熊熊大火,火光映著他們擔憂絕望的麵容。
他們都是住在靈寶山下的居民,祖祖輩輩倚靠著靈寶山生存。
自入秋以來,此地同樣沒有下過一場雨,莊稼多□□死,但和西洛城相比,他們還算幸運,因為他們有天湖。
他們辛苦一點,日日去千米高峰之上的天湖挑水,哪怕每日隻能挑一擔水下來,一家數口,日日擔水,總算保住了一些莊稼,可以夠他們吃到來年記開春,隻要來年開春下雨,種下莊稼,靠著山上的野菜、蕨菜、筍、獵物之類,依然可以熬過去。
可此時他們看到了什麼?
幾乎每個山民的眼底都含著淚,渾濁的淚水順著他們乾裂的麵容落下,他們身邊放著他們的家當。
“阿娘,走吧。”一個小小少女叫著臉上布滿皺紋的婦人。
婦人隻是癡癡的看著山火已經快蔓延到山頂的靈寶山,“春芽,你爹還沒回來呢,他去山上挑水,咋還不回來呢?”
“阿娘,也許爹在天湖,天湖有天神保佑,爹肯定沒事的,對吧娘?”
“對,沒事,你爹肯定沒事!”婦人嘴巴上這樣說著,眼淚卻撲簌撲簌的往下落,哭的小小少女也跟著嗚嗚地哭起來。
很多山民都絕望地跪了下來,朝著靈寶山磕頭:“老天爺快下雨吧!求求老天爺,趕緊下一場雨吧!龍王爺!求求您老下雨啊!”
一個老人拍著大腿坐在地上,淒聲大哭:“都是那些外鄉人啊!沒有那些外鄉人,靈寶山怎麼會著火啊!我在靈寶山住了四十多年,都沒見過靈寶山起火啊!”
很多人都跟著罵起了那些逃難過來的災民:“前些日他們來我家討飯,我還給他們喝粥,早知道他們這樣壞,我應該讓他們喝尿、喝屎,我咋就沒一碗□□把他們毒死呢?”
“我女兒一家還在山上啊!我當初怎麼就豬油蒙了心,把女兒嫁給獵戶啊,現在火這麼大,可憐我小孫孫才三歲,他才三歲啊!”
“豆苗嬸兒,說不定他們看到山火,逃出來了呢?”
“這火都燒了一天一夜了,要下山早下山了,他們是獵戶,山下也沒什麼親戚,下山不回娘家他們能去哪兒?能去哪兒啊!”說到後麵,豆苗嬸兒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悲意,嚎哭出聲。
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
昨日去山上挑水的,並不是一個人,他們通常都是成群結隊去山裡。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說:“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在山裡生活這麼多年,看到山火逃還不會嗎?”
她這樣安慰這豆苗嬸兒,也在安慰著自己。
她的三子也去山上挑水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看這山火,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一滴渾濁的老淚,順著老人乾癟的臉落下。
一老婦人歎氣說:“前些時日,我女兒還來信,說西洛城沒水吃,我讓人帶口信,讓她帶著女婿一家回來住些時日。”
眼下靈寶山大火,彆說女兒女婿回來住,隻怕他們都要去投靠女兒女婿了。
此時,他們隻怕老天不下雨,若不下雨,依照秋季天乾物燥,這火隻怕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估計都停不了,就怕十天半個月都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