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些市場的麵料,是仿款的,還是乾脆,和老市場就是同一家,在那邊吃到了頭口水後,就馬上轉到這邊來卸貨。
搞清楚這些規律,張晨覺得,自己的希望不在柯橋,做柯橋麵料的,主要是要靠銷量和打時間差,這個,自己是怎麼也沒有辦法和四季青老市場的那些攤位相比的。
張晨也去過金華,金華有一個舊麵料市場,賣的都是從全國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走私進來的舊麵料。
這裡的麵料,雖然五花八門、異彩繽紛,但他們甚至比蔡金祥和東新路還不如,它們隻有極少部分是成卷的,大部分隻有半卷,有些乾脆是隻有幾米,拿回去打個樣就沒有了。
要想再要,那是門都沒有,張晨隻能把這個市場放棄。
張晨還去了鄰省江蘇盛澤和江陰的麵料市場,盛澤在賣的是胚布,大多是還沒有印染的,還有就是各種做襯裡的滌綸布錦綸布,也就是俗稱的裡子布,而江陰市場,一大半的攤位都關門了,剩下的幾家,都是賣牛仔布的。
攤位裡的服裝越堆越多,還有很多,包裝好後,一捆捆都堆在工廠後道車間的台子上和台子底下,張晨都沒有讓老萬再送,再送過去,就要把攤位擠爆了。
不能再繼續生產,沒奈何,張晨終於決定,讓工廠停下來,給工人們放假兩天,沒日沒夜地忙過一陣之後,終於可以休息了,工人們似乎都有些高興,張晨看著,心裡卻充滿了憂慮。
兩天之後呢,兩天之後做什麼?已經生產出來的服裝,就是再有一個星期,也賣不完,兩天之後,是繼續在庫存上增加庫存嗎?
張晨坐在攤位裡,看著四周的衣服,呆呆地想,這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裡?
張晨也跑去老市場看了幾次,他倒確實沒有想去仿款的意思,而是,想看看他們生意這麼好,到底是什麼原因,有沒有除了攤位位置之外的原因,如果僅僅隻是市場和攤位的原因,那自己就被逼上梁山了。
這服裝廠,一旦開始辦,就沒有回頭路,張晨感覺自己現在,好像不再在乎生意怎麼樣,更在乎的,是這工廠的生產,怎麼才能正常運轉,那麼多工人不停下來的話,乾什麼?
你能夠拿什麼給他們做,雖然很大程度上,這兩者其實是相同的,你銷量越好,廠裡的生產任務就越緊,生產任務越緊,工人就自然越有活乾,但也還是有區彆的,那就是,你可以讓工人繼續生產,但生產出來,還是堆在廠裡。
那時的工人,張晨後來想起來,和過了九十年代的工人,實在是太不相同。
那時出來打工的,是不怕加班的,你加班加得越多,越忙,越累,他們反倒越高興,因為大家心裡都很明白,隻有這樣,工資才會越高。
那時的打工者,賺錢幾乎是他們出來的唯一原因,你看看一個小姑娘,但她全家,可能就隻有她一個人出來打工,她身上背負的壓力是很大的。
家裡的房子破舊了,村裡已經有人,開始蓋瓦房,但他們家,還住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茅草房,她是家裡的老大,也是家裡唯一走出大山的人,是家裡全部的希望,蓋新房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家裡的日常活錢要靠她,家裡的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要靠她,甚至弟弟的彩禮錢都要靠她。
常常,加夜班的時候,張晨自己會親自去廚房,給她們燒一鍋的紅燒肉或者紅燒魚,犒勞她們的時候,她們就會雀躍。
張晨做菜的手藝不錯,有時間的時候,他會帶著老萬去菜市場,買了魚或肉,或者螺絲之類,去食堂裡,大鍋煮起來給工人們加菜。
有人看到張晨和老萬回來,進了廚房,“張老板去廚房了,”這個消息,很快會在車間,在工人們中間引起一陣的騷動和興奮。
張晨喜歡看著她們津津有味地吃,看著她們的時候,他會想起自己去小昭家裡的情景,這些勤勞而又節儉的女孩們,有多少就是小昭,有多少人,家裡有父母,有弟弟和妹妹,就等著她們每個月的錢郵回去。
對他們來說,鄉郵員走到門口,叫著“簽字,彙款單。”可能是最讓他們興奮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張晨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生產停下來,這無形當中也給了他壓力,讓他覺得,維持正常的生產,似乎比生意更重要。
張晨去了老市場幾次,就發現了自己和他們的區彆,自己的批發客戶,應該說也不少,在他們那個市場,已經是最好的了,但自己的批發客戶,都是附近省市過來的零售店的客戶,沒有打包的客戶,這才是他和他們的區彆。
這些打包的客戶,每一個在他們當地的市場,有他們自己的零售店客戶,一個打包的批發客,等於是在全國其他的城市,複製了自己的攤位,同時,為自己的銷售,在做乘法。
是不是隻有到老市場,才會有打包的客戶,如果這樣,張晨甚至考慮,是不是該孤注一擲,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看看能不能在老市場租個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