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替你謝謝了。”原田誌乃笑道。
三個人走去了沙發那裡坐下,張晨給原田誌乃沏了茶,原田誌乃左手拿起茶杯,右手拿起了杯蓋,輕輕地,一下一下地刮著水麵上的茶葉,張晨看著他,感覺到他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原田誌乃刮了十幾下,並沒有喝,而是把杯子放了下來,他看著張晨說
“張晨,再過幾天,我就要回日本了。”
“休假?”張晨問。
原田誌乃搖了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他說“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我們在杭城和北京的辦事處,都已經撤掉了。”
原田誌乃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閃過了一絲的哀傷,張晨問“為什麼?”
原田誌乃說“現在,和前幾年不一樣,日中合作的影視項目越來越少,辦事處,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還有,我們鬆竹映畫的老社長退休之後,新上任的社長,他對中國的認識,和老社長不一樣。
“像平山鬱夫先生和老社長那樣,對中國懷有美好的情感的,現在在我們日本,沒有以前那麼多了。”
原田誌乃看著張晨,苦澀地笑了一下,他說
“我在杭城,已經待了十二年,這裡就是我的第二故鄉,張晨,真的要走的時候,我很難過,和平山鬱夫先生一樣,我在他家裡,和他說起兩國的現狀,他也很難過,張晨,我現在就和那幅畫一樣,是哀傷的原田誌乃,還有一種失敗的味道。”
“失敗的味道?”張晨問。
“對,失敗的味道,張晨。”原田誌乃說,“我最早到中國來的時候,就是抱著要為日中友好,和兩國的文化交流,做一點事情的想法來的,可是,十幾年過去了,兩個國家,互相之間沒有更好,矛盾還更多了。
“我們日本人,對中國有很多的誤解,你們對我們,也一樣有很多的誤解,這個讓我感覺到,自己這十多年來,所有的工作都白做了,一點成績也沒有。”
張晨和劉立杆,明白原田誌乃說的失敗的味道,是什麼意思了。
“這個,恐怕你們的責任更多一點吧。”劉立杆說,“我們,可從來沒有侵略過你們,是你們侵略了我們,現在又反過來,在叫什麼中國威脅。”
原田誌乃點點頭,他說,你說的沒錯,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事實不就是這樣嗎?”劉立杆問。
“應該說,現在的現狀就是這樣,但背後的原因是複雜的,特彆是你們發展很快,你們的gd,很快就要超過我們日本的時候,很多日本人的心裡,是很複雜的。”原田誌乃說。
“怎麼複雜?”張晨問。
“有一部分人,像平山鬱夫先生,像我,我們是真心的希望中國能好,還有一部分自私的人,他就覺得,隻能夠他自己好,其他的人都不能夠好,更不能超過自己,這種人哪裡都有,不值得一提。
“還有很多的日本人,就是我說的,他們看中國的時候,心情是複雜的,既希望你們好,但又擔心……”
“擔心,你們擔心什麼?”劉立杆問。
原田誌乃笑了一下,他說“日本對中國,確實做過很不好的事情,我打個比方,要是你有一個鄰居,你欺負過他,然後看著他家裡有個兒子,慢慢長大了,越來越強壯,你擔不擔心?你不擔心他會找你報仇,揍你一頓?”
劉立杆愣了一下,他說“你這麼說,也有點道理,擔心好像也算正常,不過,你們這個,用我們中國人的一句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願吧。”原田誌乃說。
“杆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張晨和原田誌乃說,“我看到過一份資料,說是日本投降以後,當時因為沒有運輸工具,可以把你們的人運回國,幾萬人滯留在上海的江灣戰俘營,幾周幾個月都等不到船。
“鄭洞國將軍,就組織他們去修建滬杭公路,修公路的時候,這些戰俘都是住在公路沿線的村莊裡的,那個時候,抗日戰爭剛剛結束,中國的老百姓,對日本士兵的殘忍還記憶尤新,鄭洞國將軍擔心,會發生老百姓報複衝擊戰俘的事,命令他的部隊嚴加警戒。
“但結果,這樣的事情一次也沒有發生過,中國的老百姓,還是很善良的。”
原田誌乃點點頭,他說“張晨,你說的這個很有意思,我回去要好好找找這方麵的資料,和當時的親曆者,如果可能的話,我會把它拍成紀錄片,現在,在我們日本,就是這種能夠促進我們更了解中國的東西太少。”
“你放心吧,誌乃兄,即使在盛行時期的日本,魯迅還有他和藤野先生的友誼。”劉立杆說,“不管怎麼樣,你在杭城,始終會有我和張晨這兩個朋友,你就是回國了,我們也歡迎你隨時再來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