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潑在顧氏莊園的落地窗上,卻透不進一絲光亮。
房間裡,蘇明心端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虛擬屏上滾動著檢察官可能提出的尖銳問題。
這是決戰前的最後一次演練。
她的指尖冰涼,呼吸卻異常平穩。
站在她身旁的陸子軒,神情專注地調試著她耳蝸內那枚比米粒還小的裝置。
“好了,再試一次。”他的聲音溫和而沉穩,像一台精密的儀器。
蘇明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熟悉的《小星星》第一個音符在腦海中響起,清脆,純淨。
但這一次,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屬於蘇明玥的,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和溫柔:“我在。”
這聲音仿佛一把鑰匙,精準地插入了她意識深處的鎖孔。
蘇明心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像是靈魂被溫柔地托起,從一具沉重的軀殼中抽離。
眼前的黑暗褪去,取而代?pad?的是一片溫暖的光海
“切換成功。”陸子軒記錄著數據,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幾秒後,光海波動,蘇明心憑著自己的意誌,強行將意識拉回。
身體的沉重感再次襲來,她猛地睜開眼,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再來。”她沒有絲毫猶豫。
第二次切換,速度快了一秒。
第三次,當她再次從蘇明玥的意識空間退回時,眼中不再有迷茫和掙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堅定。
她關掉虛擬屏,直視著陸子軒和站在不遠處的顧承宇,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明天,我要以蘇明心的名字,說我想說的話。”
門外,虛掩的門縫後,蘇明玥靜靜地站著。
她聽到了妹妹的宣言,那聲音裡的力量,像一把利劍,劈開了她心中最後一片陰霾。
她抬起手,悄悄抹去滑落眼角的淚水,那淚水滾燙,灼燒著喜悅與心疼。
她的女孩,終於要為自己,去奪回那片本就屬於她的天空了。
翌日,聯邦高等法院。
數百家媒體的長槍短炮如叢林般密集,將法院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閃光燈彙成的銀色瀑布,在每一個踏上台階的人身上炸開。
當蘇明心的身影出現時,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套裝,沒有多餘的配飾,長發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倔強的眼睛。
她沒有看兩側瘋狂的記者,目不斜視,一步一步,走得沉穩而用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證人席上,她坐得筆直。全場寂靜,隻剩下呼吸聲和心跳聲。
檢察官銳利的目光鎖定她,拋出了那個預演了無數次,卻依舊致命的問題:“蘇小姐,‘啟明計劃’的檔案將你定義為宿主蘇明玥的‘延伸人格’,一個為了保護主體而生的附屬品。你如何向法庭,向全世界證明,你不是她?”
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鏡頭都對準了她,等待著她的辯解,或是……崩潰。
蘇明心卻隻是深吸了一口氣,那枚微型耳機裡,蘇明玥的聲音準時響起:“我在。”
但這一次,她不再需要這句鼓勵來穩住心神。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陪審團,最終落在檢察官的臉上。
“因為我記得她不記得的痛。”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記得每一次電擊治療時,空氣裡彌漫的,那種蛋白質燒焦的氣味。我記得實驗室那扇沉重的鐵門關上時,令人絕望的轟鳴。我記得那些漫長的黑夜裡,我被困在意識的牢籠中,發不出任何聲音,而她,在外麵,替我撕心裂肺地哭泣。”
她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被重新喚醒。
“你們認為我是她的延伸,是她的保護傘。但你們誰又知道,當她承受不住時,是我替她扛起了那些最黑暗的碎片。我們不是主體和附屬,我們是同一棵樹上,在不同風雨中長出的,兩根緊緊相依的枝乾!”
她猛地舉起自己的左手手腕,將袖子用力向上推起。
在白皙的皮膚上,幾道淺淡卻依舊清晰可見的疤痕,如同醜陋的烙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這是‘啟明計劃’後期,為了精準控製我的出現,給我植入的神經刺激器留下的疤痕。每一次,當我‘不合時宜’地出現,他們就會啟動它。這是他們讓我閉嘴的方式!”
她放下手,目光如炬,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法庭:
“今天,我站在這裡,不是替誰說話,更不是誰的影子。我是蘇明心,我為我自己發聲!”
話音落下的瞬間,旁聽席上,顧承宇的拳頭悄然握緊,眼眶泛紅。
緊接著,一個誰也未曾料到的人,作為關鍵證人走上了證人席——林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