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的手指在桌下微微蜷起。
他早接到編導暗示，要把話題往“流程瑕疵”上引。
此刻他仍保持著專業微笑：“沈記者說得尖銳，但職場中確實存在成果共享的情況。據我所知，恒信內部流程顯示——”
“流程無誤？”蘇明玥的聲音突然切入，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
她盯著屏幕上張越瞬間凝固的表情，喉結動了動，“那能解釋為什麼我的加密文檔訪問日誌顯示，有人在答辯前夜淩晨兩點零七分，用周總監權限下載過‘鳳凰計劃’原始文件嗎？”
直播間的導播室裡，調音師的手一抖，背景音樂戛然而止。
張越的耳麥裡傳來編導的尖叫，但他盯著提詞器上突然空白的屏幕，嘴唇仍在機械開合：“這、這需要核實——”
“ip地址192.168.3.247，操作代碼hxg007。”蘇明玥按下鍵盤，提前準備好的截圖同步投送到直播畫麵。
那是高隊從恒信舊服務器裡恢複的監控備份，時間戳像把淬毒的劍，“周曼卿總監的工號登錄記錄，淩晨兩點零七分，下載路徑指向她私人郵箱。需要我念出郵箱後綴嗎？”
全場陷入死寂。
沈昭望著自己手機上瘋狂跳動的彈幕數，從“10萬”跳到“50萬”隻用了三秒。
阿ken在千裡之外的出租屋裡拍著大腿笑，屏幕上的流量監控圖正呈火箭式攀升——蘇明玥實錘周曼卿已經頂上熱搜第一。
恒信集團38層，周曼卿的咖啡杯“砰”地砸在大理石桌麵。
她盯著手機裡的直播畫麵，指甲在真皮沙發上摳出月牙印。
助理縮著脖子遞來平板：“周總，法務說……這些數據是從舊服務器恢複的，當年技術部沒按您要求徹底格式化。”
“廢物！”周曼卿抓起平板砸向落地窗，鋼化玻璃上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她摸出手機，手指在通訊錄裡快速翻動——李婉婷父親的秘書電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直播結束時，沈昭的手機在桌麵震得幾乎要跳起來。
她劃開屏幕，私信提示99+的紅點刺得眼睛發酸。
最上麵一條是未讀語音，來自備注“方媛”的陌生號碼：“沈記者，我在另一家投行也被‘優化’過方案……看到蘇女士說話，我才敢發這段錄音。”
她點開語音，年輕女孩帶著哭腔的敘述混著抽噎聲湧出來：“他們說新人要學會‘共享成果’，可我的名字永遠在項目書最後一頁……”沈昭的指尖懸在“回複”鍵上，突然想起今早蘇明玥說的話：“我們要的不是替某個人討公道，是撕開這層遮羞布。”
與此同時，阿ken的電腦彈出追蹤結果。
周曼卿辦公室的通話記錄被拆解成時間軸：1508撥打李秘書，1515掛斷；1522再次撥打，1530掛斷；1540第三次撥打，通話時長八分十七秒。
他快速截圖標注，附上一行小字：“他們在串供。”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屏幕右下角跳出蘇明玥的回複：“留好證據鏈，下周有用。”
深夜十一點，閣樓的台燈在書桌上投下暖黃光暈。
林小滿端著薑茶推門進來時，正看見蘇明玥對著電腦修改文檔。
屏幕上《致所有曾沉默的我們》的標題下，新添了一段：“我站出來，不是要討回一個職位，是要讓後來的人不必再跪著求公道。”
“手涼。”林小滿把薑茶推到她手邊，視線掃過屏幕，“當年在茶水間聽你被罵‘沒格局’時，我就知道你會走到這一步。”
蘇明玥抬頭笑，眼角還沾著未乾的淚：“怕嗎？”
“怕就不會站出來了。”她握住薑茶杯，溫度順著掌心往全身鑽，“你看窗外。”
林小滿轉身望向窗戶。
無數網友自發點亮的電子蠟燭在手機屏幕上明滅，像星星落進雲港市的夜空。
那些光點從寫字樓、居民樓、便利店的玻璃後湧出來，彙集成一片流動的星河。
淩晨一點，蘇明玥合上筆記本時，電腦右下角的郵箱圖標突然閃爍。
她點開，上百封新郵件的預覽在屏幕上鋪開——有實習律師的法律支持信，有剛畢業的學妹說“我以後會勇敢標自己名字”，還有陌生的ip地址發來的加密文件，標題是“周曼卿2021年項目剽竊證據”。
她望著滿屏的未讀提示，輕輕按下“全部標記為未讀”。
窗外的星河仍在翻湧，而雲港市的黎明，正在郵箱的收件箱裡，悄然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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