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時放下京胡,抬手攏了攏水袖,眼底還帶著點戲裡的柔色:“嗯,這段唱的是垓下之圍時,虞姬聽著帳外楚歌,知道大勢已去,又舍不得霸王的心思。”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忽然笑了:“剛才在戲院裡唱的時候,還得刻意捏著嗓子往尖了提,這會兒在這兒唱,倒自在些。”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聽。”
藍羽坦誠道:“之前總覺得京劇離我很遠,今天聽你唱,倒覺得像在聽一個小故事。”
她忽然指著戲台模型上的虞姬臉譜:“這個臉譜的額妝為什麼是粉色的?”
趙新時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耐心解釋:“虞姬是旦角裡的花衫,粉妝是‘俊扮’,不像淨角那樣用濃墨重彩,隻求清麗。你看這兒——”
他伸手點了點臉譜的眼角:“還畫了道細眉,像柳葉似的,就是為了顯溫婉。”
藍羽湊過去看,果然見臉譜眼角細細描著一道彎眉,忽然心血來潮:“那你剛才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虞姬當時在想什麼?”
趙新時指尖在琴弦上輕輕劃了一下,沉吟道:“我姑母說,虞姬不是怕死,是怕霸王沒了她,連最後一點念想都沒了。所以後來自刎,也是想讓霸王無牽掛地突圍。”
他忽地抬頭看向藍羽:“藍小姐,我唱的這段,你喜歡嗎?”
藍羽被他突然的問話弄得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嗯,喜歡的,雖然我不懂京劇,但我感覺你唱得不錯。”
她覺得趙新時應該是想得到她的肯定。
他剛剛為她解了困局,而她之所以大半夜不回家睡覺,喊住他,本意是為了表達謝意。
雖然趙新時不知道薄子珩就是她藍羽。
趙新時欺身而上,有些得寸進尺那味兒,唇快要覆上藍羽時,藍羽快速撇開頭:“趙律,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趙新時以為她今晚給他打這一通電話,是她改變了心意,所以才願意來家裡,聽他唱這麼一出。
哪知她還是要走,但就這麼放她走了,他又有點不甘心。
“藍小姐,我給你唱一段,你給我做份宵夜,不過分吧?”
不過分,當然不過分,她正愁找不到感謝他的機會。
“當然。”
藍羽立刻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去。
趙新時跟著走進廚房,看著藍羽打開冰箱翻找食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剛才差點觸到她臉頰的溫度還殘留在皮膚上,燙得有些不真實。
冰箱裡食材不算繁複,卻樣樣新鮮。
藍羽拿出蝦仁、玉米粒和米飯,又翻出兩顆雞蛋,轉頭問:“蛋炒飯可以嗎?簡單快捷,不耽誤你休息。”
“當然好。”
趙新時靠在門框上,目光落在她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上,白皙纖細,握著鍋鏟的動作卻利落得很:“我奶奶常說,戲台上的虞姬能舞劍,廚房裡的女子能掌勺,都是真本事。”
藍羽聞言笑了笑,敲碎雞蛋攪勻:“趙律倒是很會誇人。”
油熱後倒入蛋液,滋啦一聲響,金黃的蛋液迅速凝固。
藍羽手腕一轉,鍋鏟將蛋碎劃開,再倒入蝦仁和玉米粒翻炒,香氣很快漫出廚房。
趙新時忍不住走上前,遞過一旁的鹽罐:“要幫忙嗎?我剝蒜很拿手。”
“不用啦。”
藍羽接過鹽罐撒了半勺:“蛋炒飯講究快炒,多個人反而礙手。”
她翻炒著米飯,米粒在鍋中跳躍,裹上蛋液的光澤:“說起來,你姑母這麼愛京劇,平時會不會也做些戲裡提到的吃食?”
“會的。”
趙新時望著她的側臉,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她總說虞姬陪霸王征戰,定然吃過不少苦,所以逢年過節就做些軟糯的米糕,說算是替霸王補償虞姬。”
藍羽手下的動作頓了頓,將炒好的蛋炒飯盛進兩個白瓷碗裡,撒上蔥花:“那你姑母倒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兩人在餐廳坐下,暖黃的燈光映著碗裡的蛋炒飯,香氣撲鼻。
趙新時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眼中閃過讚賞之色:“沒想到藍小姐這種精英女強人,廚藝還這麼好。”
她的廚藝都是為裴硯琛和裴依娜練就的,是她過去的婚姻生活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她為最愛的兩個人練習廚藝,討他們歡心,當然是全心全意學習了的。
那麼討厭她的裴硯琛都對她的廚藝讚不絕口,可見她在這方麵的造詣頗深。
“趙律喜歡就好。”
藍羽快速解決了自己那份:“趙律,有空再來和你討教京劇,我先走了。”
趙新時的心思她是明白的,但她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而且現在真的很晚了。
趙新時知道留不住藍羽,眼底滿是失落。
但他還是謙和有禮地將人送到門口:“藍小姐,路上小心,到家了發個消息。”
藍羽拉開門,夜裡的風裹著寒意直往臉上撲,並迅速從領口往衣服裡灌,她忍不住攏了攏衣服。
趙新時站在門內,暖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她腳邊,像舍不得收回去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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