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二月初二,夜,汴梁皇城,紫宸殿。
皇帝趙桓嘔血昏厥,如同一塊巨石砸破了看似平靜的湖麵,皇城之內,瞬間暗流洶湧,演變成驚濤駭浪!禦醫們手忙腳亂地將不省人事的趙桓抬回寢宮,施針灌藥,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草藥混合的絕望氣息。
皇後朱璉聞訊踉蹌趕來,鳳釵歪斜,容顏失色,見到龍榻上麵如金紙、氣若遊絲的丈夫,頓時六神無主,淚如雨下。她自幼長於深宮,雖貴為皇後,但性子柔婉,何曾經曆過如此驚天變故?眼前是昏迷的皇帝,殿外是虎視眈眈的宗親勳貴,她一個婦人,隻覺得天旋地轉,孤立無援。
“娘娘!娘娘節哀!陛下乃真龍天子,必有天佑!眼下……眼下宮禁還需人主持大局啊!”恩平郡王朱伯才趁機上前,假意攙扶,聲音帶著哭腔,眼神卻閃爍著精光。他身為國丈,此刻儼然以“自家人”身份自居。
朱皇後心亂如麻,下意識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泣聲道:“父親……如今……如今該如何是好啊?桓郎他……這宮裡……”
朱伯才心中暗喜,麵上卻悲戚萬分,低聲道:“娘娘放心!有老臣在,斷不容宮中生亂!當務之急,是穩住禁軍,封鎖消息,靜待陛下蘇醒!一切……一切自有老臣與諸位宗親長輩代為操持!”他這話看似在安慰,實則已悄然將“代為操持”的權力攬了過去。
然而,皇城禁軍,並非朱伯才所能輕易掌控。殿前司都指揮使嶽雷,年僅二十五歲,卻已是軍中宿將之後,深受趙桓信重,執掌宮禁宿衛。他聞變第一時間便已調動心腹,控製了紫宸殿周邊要道。此刻,他頂盔貫甲,按劍步入寢宮外殿,目光如電,掃過亂作一團的朱皇後、朱伯才以及幾位聞訊趕來的妃嬪、內侍,朗聲喝道:
“陛下靜養,任何人不得驚擾!各宮人等,即刻回宮!禁軍各指揮使,按既定章程,各守其位,擅離職守者,軍法從事!宮門落鑰,無本將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聲音洪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殺氣與威嚴,頓時將現場的混亂壓下去幾分。一些慌了神的內侍、宮女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稍稍安定。朱伯才臉色一沉,正欲開口以國丈身份壓人,嶽雷卻根本不給他機會,轉身對副將厲聲下令:“調一隊火槍手,加強寢宮外圍警戒!再派快馬,密報樞密院張相公、政事堂何相公!快去!”
東宮。
太子趙湛年二十四,雖聰慧早熟,驟聞父皇嘔血昏迷,亦是嚇得臉煞白,在東宮大殿內急得團團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身邊雖有幾個太子賓客、侍講,但皆是文臣,於此等宮廷巨變麵前,亦是束手無策。
“嶽將軍!對!找嶽雷哥哥!”趙湛猛地想起自小一同讀書習武的伴讀嶽雷和陳忠和。陳忠和遠在河北,眼下能指望的,隻有宮中的嶽雷了!他立刻喚來一名絕對心腹的小黃門,壓低聲音急切吩咐:“快!想辦法混出去,找到嶽都指揮使!告訴他,東宮危急!讓他速將宮內生變之事,設法傳出宮去,尤其是……要告知開德府秦王府!要快!”
小黃門領命,借著夜色與混亂,悄然而去。
然而,風暴來得比所有人預想的更快、更猛!
延福宮內,被軟禁的太上皇趙佶,幾乎在趙桓昏厥的同時,便通過隱秘渠道得知了消息。這位看似已然認命、頤養天年的太上皇,眼中瞬間迸射出驚人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傳令!按計劃行事!”趙佶對黑暗中一名如同鬼魅般的老內侍下達了命令。一道道密令,通過早已鋪設好的暗線,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遍皇城內外那些對“新政”不滿、利益受損的宗室勳貴、部分禁軍將領以及舊黨官員的府邸。
這些勢力,雖在趙桓推行新政後權力大不如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尤其在宮廷宿衛係統中,憑借著多年盤根錯節的關係和姻親故舊,依舊保留著不小的潛勢力。此刻,在趙佶“複辟祖製、共享富貴”的號召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露出了獠牙!
子時夜11點至1點),皇城內外,殺機四伏。
原本應該寂靜的夜晚,被密集的腳步聲、甲胄碰撞聲、以及壓抑的號令聲打破。數以千計身著各色府邸家丁服飾、卻手持製式兵刃的武裝人員,在一批身著低級武官服飾的將領帶領下,從各個方向,向著皇城幾座主要宮門彙聚!為首者,赫然是幾位平日裡看似庸碌的郡王、國公!
“奉太上皇密旨!皇帝病重,奸佞禍國!我等入宮護駕,清除君側!打開宮門!”一名虯髯勳貴在宣德門外厲聲高呼,手中高舉著一卷明黃色的絹帛,依稀可見太上皇的璽印!
守衛宣德門的正是嶽雷親自坐鎮。他立於門樓之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和那卷所謂的“太上皇密旨”,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譏諷。他厲聲回應:“陛下尚在,未曾有旨!宮禁重地,無陛下虎符或樞密院調令,擅闖者,以謀逆論處,格殺勿論!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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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樓之上,早已戒備的禁軍火槍手立刻子彈上上膛,黑洞洞的槍口在火把下閃爍著寒光,對準了下方的“叛軍”。
雙方在宣德門下形成對峙,劍拔弩張!
然而,皇城太大了,宮門太多了!嶽雷能守住最重要的正門,卻無法兼顧所有偏門、角門、後門!
幾乎在同一時間!
皇城西側的西華門,守將早已被趙佶心腹重金收買!伴隨著一陣沉悶的機括聲,沉重的宮門被從內部緩緩打開!門外等候多時的叛軍如同潮水般湧入!
緊接著,北麵的拱辰門、東麵的東華門也相繼失守!叛軍裡應外合,迅速控製了通往後宮和延福宮的通道!
“迎太上皇!”
“肅清宮闈,鏟除奸佞!”
狂熱的呼喊聲在皇城內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也宣告了一場宮廷政變的正式開始!
大隊叛軍湧入後宮,直撲延福宮。沿途偶有忠於趙桓的侍衛、內侍試圖阻攔,頃刻間便被砍翻在地,血濺宮牆。延福宮的大門轟然洞開,一身道袍、卻難掩激動之色的太上皇趙佶,在眾多心腹內侍和叛軍將領的簇擁下,緩步走出。他望著遠處火光衝天的紫宸殿方向,臉上露出了誌得意滿的冷笑。
“桓兒,你這又是何苦呢?這江山,還是為父來替你坐穩吧!”
皇城的控製權,在極短的時間內易主!忠於趙桓的禁軍被分割、包圍,或戰死,或投降。整個皇宮,迅速被太上皇趙佶的勢力掌控。
翌日,二月初三,淩晨。
血腥之夜並未結束,反而蔓延至外朝。
政事堂大門被一隊凶神惡煞的叛軍士兵把守,任何官員不得出入。平章政事何栗被變相軟禁在堂內,麵對叛軍將領送來的、要求他簽署“恭請太上皇複位監國”奏章的逼迫,怒目而視,拒不合作。
樞密院衙署更是被重兵團團圍住。樞密使張叔夜雖欲調兵平亂,但通訊已被切斷,城外忠於皇帝的部隊無法入城。他本人則在衙署內被叛軍將領“請”入一間靜室,“保護”起來,實則與外界隔絕。
一夜之間,汴梁城頭變幻大王旗。太上皇趙佶,在其舊部和勳貴集團的支持下,成功發動政變,軟禁皇帝,控製宮禁,把持朝堂中樞。
而此刻,開德府的陳太初,尚未接到這石破天驚的消息。他正麵對著東南李俊的戰報和家族內部清理的殘局,卻不知,一場針對他和他所推行一切的、更加致命的風暴,已然在帝國的中心,猛烈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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