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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功勳員工(1 / 1)

有些聲音會滲入牆壁,浸透磚石,如同汙漬,難以清除……

對於弗拉基米爾·伊裡奇·波波夫而言,在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伊萬諾夫死後,下諾夫哥羅德州工業部大樓三樓財務室的聲音就是如此。那是一種細微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響,像一隻金屬甲蟲在永無止境地啃噬著朽木的靈魂。每晚十一點整,準時響起,分秒不差,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嚴格遵守著社會主義勞動紀律。

那是鋼筆尖刮擦紙頁的聲音。

不是任何一種廉價的鋼筆,不是那種會漏墨、筆尖分叉的劣質貨。這是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生前慣用的那支美國派克金筆,是他在1975年因為“連續三十個季度無差錯”而獲得的特殊獎勵——一件來自腐朽西方世界的精致工具,卻被用來為最光榮的蘇維埃計劃經濟學服務,這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褻瀆的諷刺。而現在,在這間空無一人的財務室裡,它正自己在昏黃的燈光下燈不知被誰打開了,或者,它自己亮了起來)書寫著永無止境的季度報表。

伊裡奇第一次真正鼓起勇氣推開門時,那景象讓他胃裡一陣翻騰。墨水——一種濃稠得異乎尋常、顏色近乎漆黑的墨水——正沿著鍍金筆尖不受控製地流淌出來,在蒼白的紙張上蜿蜒成詭異的、如同蛇形或某種未知語言的符號。它們瘋狂地填滿表格的每一個方格,那急切而精準的動作,不像是在書寫,更像是在執行一種古老的、填充棺材縫隙的儀式。每一格被填滿,都像有一小片靈魂被徹底封存。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味,混合著劣質墨水的化學氣味、陳舊紙張的灰塵味,還有一種更深層的、甜膩中帶著腐敗的氣息,像是放久了的蜂蜜混合了……也許是蠟?他的目光投向四周的牆壁,感覺頭皮一陣發麻。滿室的獎狀,那些曾經代表無上榮光的“勞動突擊手”證書,正沿著畫框邊緣滲出暗紅色的蠟痕。它們如同凝固的血淚,緩慢地、執拗地向下蜿蜒。

文件櫃發出輕微的、持續的哢嗒聲。他望過去,心臟猛地一縮。那十七本猩紅色封皮的“勞動突擊手”證書正在櫃子裡微微顫動,仿佛裡麵囚禁著不安的活物。燙金的cp字母和鐮刀錘子徽標正在軟化、融化成一種黏稠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液體,順著封麵滴落,在櫃子底板上積起一小灘一小灘閃耀著不祥光芒的池塘。

“安德留沙,”他對著凝滯的、充滿怪味的空氣喃喃低語,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停下吧……部長會議又不看這些。他們從來不看。”

窗外,科雷馬河的冰層在極度嚴寒中發出雷鳴般的脆響,仿佛巨人的骨頭在斷裂。十二月的下諾夫哥羅德徹底變成了一座冰封地獄,被無情地塞進一個巨型的、看不見的工業冷凍機裡。寒風呼嘯著穿過街道,如同失去孩子的婦人哀嚎。伊裡奇裹緊那件磨破了領口、幾乎失去保暖功能的舊呢大衣,一陣刺骨的寒意並非僅僅來自外界。他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閃回到三天前的那個清晨。

場景清晰得殘忍。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俯倒在巨大的橡木辦公桌上,臉頰緊貼著冰冷的桌麵,一側臉壓著一把巨大的計算尺,另一側壓著一卷展開的工廠藍圖。他的眼睛圓睜著,凝固的目光投向天花板上一塊模糊的水漬,仿佛在那裡麵看到了最終生產指標的奧秘。他的左手緊緊攥著,不是捂著疼痛的胸口,而是捏著一顆用紅色塑料製成的、沒來得及貼上月生產計劃表的五角星,指節因為死前的用力而泛白僵硬。

趕來的是個年輕的工廠醫生,臉上帶著睡眠不足的煩躁和見慣不驚的冷漠。他粗略檢查了一下,歎了口氣,用一張官方表格草草寫了死亡證明,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靈巧地把那張紙折成了一架紙飛機。“心肌梗死。大麵積,”他毫無波瀾地說,然後輕輕一吹,將那架白色的紙飛機擲向了角落正在熊熊燃燒的鑄鐵火爐——那是辦公室裡唯一溫暖的東西。紙飛機在空中滑過一道優雅的弧線,瞬間被火焰吞沒。“瞧見沒?”醫生對著騰起的火焰努了努嘴,“他的心室壁厚度,還沒他那些寶貝獎狀紙厚呢。”他說這話時,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笑意。

葬禮堪稱一場荒誕劇。沒有哀樂,工會主席堅持播放的是去年車間勞動競賽表彰大會的現場錄音磁帶。高亢激昂的播音員嗓音和背景裡循環播放的《勞動光榮進行曲》充斥著陰冷的殯儀館小禮堂。當磁帶播放到工會主席用洪亮的聲音念到“伊萬諾夫同誌,超額完成計劃百分之四百!”時,那具廉價鬆木棺材的蓋子突然發出了巨大的、有節奏的砰砰聲,仿佛裡麵的人正在用力捶打棺木,想要出來。

人群一陣騷動,竊竊私語。臉色蒼白的工會主席強裝鎮定,扶了扶眼鏡,對著不安的人群宣布:“同誌們!不要驚慌!這是安德烈同誌……這是他在墳墓裡,在用他最後的力量,向黨和人民致以少先隊員的敬禮!”一些人竟然真的相信了,或者選擇相信,他們眼中閃動著被感動的淚花,而不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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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的詭異,那超出常理、令人血液凍結的部分,始於頭七之夜。

那天晚上,伊裡奇因為處理安德烈未完成的工作而留到很晚。整棟工業部大樓突然被一種聲音占據——那不是錄音,而是成千上萬虛幻喉嚨發出的勞動號子合唱。“嘿呦!加油乾!為了五年計劃!”聲音從牆壁裡滲透出來,從通風管道裡轟鳴而出,從地板下嗡嗡傳來,無處不在,雄壯而空洞,充滿了非人的狂熱。

緊接著,鏽跡斑斑的通風口開始劇烈咳嗽,然後,如同嘔吐一般,噴湧出大量的紙張。不是普通的紙,是1982年度的生產指標統計表,密密麻麻的數字和表格像暴風雪一樣席卷了走廊。伊裡奇驚恐地看著這些紙張打著旋,堆滿角落,上麵的數字仿佛在黑暗中自己發出微光。

第二天,伊裡奇被指派去清理安德烈的遺物。他打開抽屜,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尖叫。那些獎章——勞動紅旗勳章、金星獎章、各式各樣的突擊手獎章——都在自行增殖。它們像奇異的金屬真菌一樣在抽屜裡繁殖,互相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一枚勞動紅旗勳章的邊緣竟然生出了細小的、不斷轉動的齒輪零件。而那座沉重的“社會主義勞動英雄”獎杯,正在用它尖銳的底部棱角,持續地、貪婪地啃食著鐵皮櫃的內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已經咬穿了一個不小的洞。

當他顫抖著拿起那第十七本,也是最新的一本榮譽證書,決心結束這一切,將它塞進吱嘎作響的部門碎紙機時,整個樓道——剛才還空無一人、寂靜無聲——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整齊劃一的掌聲。啪!啪!啪!啪!充滿讚賞,充滿狂熱,持續了整整一分鐘,然後像出現時一樣驟然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伊裡奇狂跳不止的心。

看門人老布彆卡,一個在大樓裡待了快半個世紀、臉上皺紋比地圖上的河流還多的老頭,在樓梯間用他缺牙的嘴吧嗒著嗆人的馬合煙。煙鬥裡飄出的灰白色煙圈,竟然在空中奇異地組成了不斷上升的五年計劃生產指標圖表。“斯捷潘諾維奇同誌還在加班呢,伊裡奇同誌,”布彆卡的聲音嘶啞,像生鏽的鉸鏈,“他是個好同誌,真正的模範。昨夜……大概三點鐘,他還幫我修正了值班日誌裡的幾個拚寫錯誤——用他那凍僵的、半透明的手指,從門縫底下把修改好的紙片塞進來。字跡有點抖,但完全正確。”

伊裡奇的理智告訴他該去看醫生了,或者至少去喝個爛醉。但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是好奇?是恐懼?還是對死去朋友那難以言說的愧疚——驅使著他開始在下班後偷偷留在辦公樓裡,窺探那間被詛咒的財務室。

第三夜,他看到了“它”。

蠟痕已經從牆壁上流淌下來,在地板上凝聚、塑形,形成了一個模糊但完整的人形輪廓。那些從獎狀上剝落的碎片,如同被無形的巧手操縱,漂浮起來,拚湊出一件依稀可辨的中山裝輪廓。那個蒼白、半透明的影子坐在安德烈的椅子上,正用由冰淩構成的、不斷滴著水的手指,敲打著老式的木質算盤。

嗒…嗒…嗒…嗒…算珠碰撞發出的冰冷、精準的聲響,與伊裡奇記憶深處醫院急救室裡心電監護儀發出的、象征生命終結的忙音——那漫長、平坦、宣告死亡的音符——完美地、恐怖地同步著。

就在這時,工廠午夜的汽笛撕裂了城市的寂靜,發出巨大的、哀嚎般的鳴響。那個影子突然停下了動作,它的頭部——一團旋轉的、由更多獎狀碎片和蠟痕組成的模糊物質——轉向門口,正對著躲在陰影裡瑟瑟發抖的伊裡奇。在那本該是臉部的中央,兩條用鮮紅的紅旗綬帶粗糙縫製而成的嘴唇,緩緩張開,一個聲音從中流出,不是通過空氣振動,而是直接鑽進伊裡奇的腦海深處,冰冷而急切,不容拒絕:

“伊裡奇同誌,請把第十八個季度的先進個人申報表放在門縫下麵。deadine是明早八點。不能耽誤計劃。”

伊裡奇連滾爬爬地逃走了,冰冷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臟。

黎明時分,天色灰蒙,一種絕望的勇氣驅使著伊裡奇回到了財務室。鬼影已經消失,隻留下滿屋狼藉和刺骨的寒冷。他發瘋似的翻找著安德烈那十七本榮譽證書,仿佛答案就藏在其中。在第十七本證書堅硬的封皮夾層裡,他的手指觸摸到了一樣不屬於這裡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來。那是一張紙,邊緣已經磨損,上麵是用稚嫩的蠟筆畫的一幅畫: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女孩站在一棟房子前,旁邊是一個高大的、沒有五官的男性火柴人,手裡拿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的公文包。天空中有個黃色的、帶著笑臉的太陽。背麵是幼兒園老師工整的字跡:“爸爸回家日:____”。日期欄那裡,始終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接著,像一場無聲的雪崩,無數用彩色糖紙折成的千紙鶴從賬本的頁縫裡、從抽屜的角落中簌簌落下,幾乎要將他淹沒。每一隻翅膀上,都用幾乎微不可見的鉛筆跡,寫滿了重複的三個字:“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成千上萬遍,那是死者無法說出口的、無儘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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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清算發生在冬至慶典夜。工業部舉辦了年度晚會,工會主席強行命令全體職工留下,觀看剛剛製作完成的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事跡宣傳片。影片裡,安德烈被塑造成一個沒有家庭、沒有個人需求、隻為工作而生的超人。當畫麵播放到他接受第十七本證書的時刻,巨大的電影銀幕突然開始滲出白色的冰碴,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

那個蠟痕和人形猛地從破裂的投影儀光束中爬了出來,膨脹得巨大無比,它的身軀由無數飛舞的報表和獎狀構成。它不再說話,而是開始向台下驚恐萬狀的人群拋灑紙張——那是為每個人量身定製的、不可能完成的超負荷工作日程表,紙張冰冷刺骨,沾著蠟油。

工會主席,那個肥胖的男人,發出了女人般的尖叫,他掏出打火機,猛地點燃了手裡那本用來念悼詞的安德烈榮譽冊。“以組織的名義!退散!”

火焰騰起的瞬間,所有的獎狀,無論是鬼影身上的,還是文件櫃裡的,甚至是人們家中珍藏的,隻要是與安德烈有關的,都在同一時刻發出了集體的、尖銳的哀鳴,那聲音像是無數靈魂被同時投入煉獄。

火焰並沒有正常地燃燒,而是像投影儀一樣,在空氣中投射出閃爍的畫麵——安德烈三十七載被徹底異化的人生:被剪碎的婚禮照片,背麵粘著先進生產者榜單;未拆封的生日禮物盒,裡麵塞滿了待審核的財務報表;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書,背麵卻清晰地印著勞動模範推薦函的編號……那些融化的鎏金沒有滴落,而是凝聚在一起,在焦糊的惡臭中,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無比、不斷旋轉的、灼燒著的問號,它俯視著下方每一張慘白的臉,灼燒著每一個人的瞳孔。

伊裡奇突然歇斯底裡地大笑起來,那笑聲瘋狂而駭人,充滿了徹底的解脫和嘲諷。他猛地衝上前,從工會主席手裡搶過那本燃燒的榮譽冊,用儘全身力氣,像拋擲一顆炸彈般將它拋向空中。“給你!都給你!安德留沙!你的獎狀!”

火星如節慶的禮花般四散飛濺,向上飄升,短暫地照亮了禮堂天花板上那幅巨大的蘇維埃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壁畫——畫中那些笑容僵硬、肌肉發達的理想化工人們,正手拉著手,歡快地、義無反顧地跳進一座熊熊燃燒的巨型煉鋼爐。

次日清晨,人們發現財務室徹底消失了。不是被毀壞,不是被清理,而是消失了。原來房門所在的那麵牆上,隻剩下光滑的、冰冷的牆壁,仿佛那間屋子從未存在過。隻有在齊眼高的位置,貼著一張小小的便條,上麵是用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安德烈·斯捷潘諾維奇一絲不苟的筆跡寫著:“本辦公室已超額完成曆史使命,建議改為幼兒園遊戲室。”

隻有伊裡奇知道,昨夜混亂中,有一隻用藍色糖紙折成的千紙鶴,仿佛擁有生命般,精準地飛進了他大衣的口袋。他坐在家中,顫抖著將它展開。糖紙背麵,那細密的筆跡寫道:

“原來快樂是種需要配額生產的緊俏品——而我永遠錯過了發放日。”

窗外,下諾夫哥羅德的寒風依然在呼嘯,但那座大樓裡,鋼筆刮擦紙張的聲音,永遠地消失了。隻是偶爾,在深夜十一點,伊裡奇還會下意識地側耳傾聽,並在那死寂中,感受到一種比任何聲音都更深沉的寒意。那份冰冷的配額通知單,安德烈錯過了,而他們所有人,似乎也都未能真正領取。恐懼會暫時離去,但生活的荒誕和失落,卻如同西伯利亞的凍土般,永恒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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