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活著,純粹地活著!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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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活著,純粹地活著!(1 / 1)

七號“和諧”公寓樓體歪斜,仿佛隨時要向伏爾加河傾倒,窗戶上糊著發黃的舊報紙,勉強抵擋著零下二十度的酷寒。街麵上,人們排成一條僵硬的長蛇,裹著單薄的大衣,腳踩破舊氈靴,在麵包店鐵門前蠕動。隊伍沉默得可怕,隻有凍僵的牙齒偶爾磕碰的輕響,以及管理員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用擴音喇叭發出的、毫無溫度的指令:“秩序!同誌們,秩序就是社會主義的基石!”這聲音在鉛灰色的天幕下回蕩,像生鏽的鋸子拉扯著每個人的神經。排隊的人們縮著脖子,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前方隻有同樣空洞的背影。這就是伏爾加街的日常:一種被蘇聯齒輪反複碾壓後,滲入骨髓的市井壓迫感。生活不是活著,而是排隊、等待、在官僚表格的迷宮裡耗儘最後一絲熱氣。人們早已學會,靈魂的飽滿與否,遠不如糧票的厚薄來得實在。

七號公寓三樓,住著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科托夫。鄰居們提起他,總先啐一口:“那個老怪物!”初見他的人,無不被那副拒人千裡的冷臉嚇退。他身形瘦削,總穿著洗得發白、肘部磨出毛邊的舊呢大衣,無論冬夏。走路時頭微揚,目光掠過人群,仿佛在看一群移動的家具。他從不參與樓道裡的閒談,更不加入麵包隊——這在伏爾加街簡直是叛國行為。管理員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曾親自敲開他的門,用帶著威脅的官腔質問:“科托夫同誌,你的麵包配額記錄顯示異常!社會主義社會,沒有不排隊的公民!”謝爾蓋隻是平靜地遞出一張皺巴巴的舊麵包券,上麵印著“1947年下諾夫哥羅德麵包配給站”,日期早已過期。瓦西裡氣得胡子直抖,卻拿這張“曆史文物”毫無辦法。久而久之,大家認定他高冷、孤僻,甚至有點危險,是那種“靈魂被凍僵了”的怪人。

然而,時間這把鈍刀子,總能削掉誤解的硬殼。住在二樓的寡婦安娜·彼得羅夫娜,有次在樓道摔斷了腿。整棟樓竟無一人停下腳步——排隊買麵包的隊伍比她的呻吟更緊迫。唯有謝爾蓋,像幽靈般無聲出現。他沒說話,隻是默默扶起安娜,用自己那件破大衣裹住她顫抖的身子,又從不知何處變出一小罐熱湯,用勺子耐心地喂她。湯是尋常的卷心菜湯,卻燙得恰到好處。安娜後來對人說:“那湯……像我母親在戰前熬的。”更讓人費解的是,他總在黃昏時分,悄悄出現在街角廢棄的兒童遊樂場。那兒早已荒蕪,秋千鏽得吱呀作響,滑梯上積著厚厚的雪。謝爾蓋會蹲在雪地裡,笨拙地堆一個歪歪扭扭的雪人,然後掏出兜裡僅有的半塊黑麥麵包,掰碎了撒在雪人腳下。孩子們起初怕他,遠遠躲著。可他從不靠近,隻是坐在長椅上,眼神清澈得像伏爾加河解凍時的第一道漣漪,靜靜看著孩子們在遠處打雪仗。有個叫米什卡的小男孩,有次雪球砸偏了,滾到謝爾蓋腳邊。謝爾蓋沒說話,彎腰撿起雪球,輕輕扔回去——雪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穩穩落在米什卡腳邊。米什卡愣住了,那雪球軟乎乎的,一點不疼。第二天,米什卡竟主動跑過去,和謝爾蓋一起堆雪人。謝爾蓋的嘴角,第一次浮現出孩子般純粹的笑意,像冰封河麵裂開的一道細小暖流。人們這才恍然:這老怪物,靈魂竟像初雪一樣乾淨。他不追求“光榮勞動者”的獎章,不眼紅鄰居新分到的、隻有六平米的“改善住房”,甚至對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鼓吹的“集體農莊模範事跡報告會”嗤之以鼻。他活得無聲無息,卻像一株在水泥縫裡鑽出的野草,固執地守護著內心的純粹。伏爾加街的渾濁空氣裡,他像一滴意外滴落的清水。

新搬來的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索科洛夫,是第一個察覺謝爾蓋·伊萬諾維奇“不對勁”的人。米哈伊爾是噩羅海城大學哲學係的畢業生,因一篇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與存在主義”的論文觸了黴頭,被“下放”到下諾夫哥羅德的檔案館“接受再教育”。他帶著知識分子的清高和被放逐的疲憊,住進了七號公寓四樓那間漏風的頂樓小屋。初見謝爾蓋時,米哈伊爾也被那副冷臉震懾,隻當是又一個被時代碾碎的孤魂。直到一個暴風雪的黃昏。

米哈伊爾拖著凍僵的身子爬上樓梯,樓道裡漆黑一片——燈泡又壞了,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說“配件正在申請中”。他摸索著扶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隻見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蜷在冰冷的樓梯轉角,懷裡緊緊抱著一隻凍僵的流浪貓。老人的手在發抖,卻把最後一點體溫裹在貓身上,像護著一小簇將熄的火苗。米哈伊爾想幫忙,剛蹲下,卻猛地僵住了:謝爾蓋的身體,在昏暗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走廊窗外透進的微弱雪光,竟能清晰地穿過他的肩膀,映在對麵剝落的牆皮上!米哈伊爾的心臟像被冰錐刺穿——他看見了鬼魂!不,比鬼魂更怪異:那半透明的輪廓裡,沒有陰森可怖,隻有一種近乎孩童的專注和溫柔。謝爾蓋似乎察覺了米哈伊爾的注視,抬起頭。那雙眼睛在幽暗中亮得驚人,沒有死者的渾濁,清澈得如同從未被世事沾染的深潭。他沒說話,隻是把懷裡的貓緊緊地護了護,嘴角竟彎起一絲極淡的、孩子氣的笑意。米哈伊爾渾身血液都凍住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這“幽靈”的眼神,純淨得讓他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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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伊爾成了謝爾蓋唯一能“看見”並理解他的人。他戰戰兢兢地靠近,發現謝爾蓋並非傳統意義上的鬼魂。他不會穿牆,走路有輕微的聲響,甚至會“吃”——當然,隻是象征性地把一小塊麵包放在雪人腳下,或對著空茶杯做喝水的動作。他的“存在”更像一種固執的精神投影,一個被時代暴力撕碎後,仍拒絕消散的靈魂碎片。米哈伊爾在檔案館查閱舊報紙時,拚湊出謝爾蓋的過往:他曾是下諾夫哥羅德小有名氣的兒童詩人,寫過充滿童趣的童話詩。1937年,僅僅因為一首詩裡把集體農莊的拖拉機比作“笨拙的鐵甲蟲”,就被內務部帶走。檔案記錄戛然而止,隻有一行冰冷的鉛字:“科托夫·謝爾蓋·伊萬諾維奇,1937年10月15日,因反革命宣傳罪,判處槍決。”沒有平反通知,沒有骨灰盒,隻有七號公寓三樓那間空屋,和一個不肯離去的靈魂。米哈伊爾終於明白,謝爾蓋為何像個孩子——他的靈魂在肉體消亡的瞬間,就退回到了最本真的狀態。那些高冷的表象,不過是靈魂高級者對荒誕世界的天然疏離;那份獨處的偏好,是守護內心純粹的最後堡壘。他並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早已看透伏爾加街排隊隊伍裡蠕動的,不過是被恐懼和饑餓馴化的皮囊。他的精神世界飽滿得驚人,即使被時代的絞肉機碾過,仍選擇以最原始的真誠,麵對這冰冷的人間:給流浪貓一點暖意,給孩子一個無言的雪球。

米哈伊爾忍不住向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報告了“幽靈”的存在。他天真地以為,作為管理員,總該對樓裡的異常負責。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當時正坐在他那間用三合板隔出的、掛滿“先進工作者”獎狀的辦公室裡,對著一台永遠收不到信號的舊收音機打盹。聽完米哈伊爾結結巴巴的敘述,他先是驚得差點從吱呀作響的破椅子上滾下來,隨即爆發出一陣洪亮的、帶著濃重下諾夫哥羅德口音的大笑:“幽靈?索科洛夫同誌!你的哲學書把腦子讀糊塗了!在偉大的蘇聯,隻有物質,沒有幽靈!這是科學,是辯證唯物主義!”他拍著桌子,唾沫橫飛,“這分明是階級敵人搞的鬼!是反蘇宣傳的新花招!科托夫那老東西,生前就是個可疑分子,死後還想腐蝕社會主義新人!”他立刻抓起電話線路常年忙音),對著話筒吼叫:“下諾夫哥羅德市政管理處嗎?七號公寓發現超自然反革命活動!重複,超自然反革命活動!請求意識形態支援!”他掛斷電話,得意地整理著領口那枚象征“勞動光榮”的生鏽徽章,仿佛剛打贏一場意識形態戰役。

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的“報告”像一滴油落入滾燙的伏爾加街。第二天,七號公寓門口就停了一輛塗著藍白條紋的伏爾加牌公務車——這是下諾夫哥羅德市政管理處“精神文明建設科”的專車。下來三個人:領頭的是科長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波波夫,一個把“科學”二字刻在腦門上的胖子,鼻梁上架著滑稽的圓框眼鏡;旁邊是戴鴨舌帽的技術員,抱著一台嗡嗡作響、連著粗大電線的“電磁場異常探測儀”;最後跟著神情緊張的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像條搖尾的哈巴狗。他們氣勢洶洶地闖進樓道,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用鞋尖踢開擋路的煤渣,聲音洪亮得能震落牆灰:“同誌們!不要恐慌!科學的光芒必將驅散一切迷霧!我們來處理這個……這個‘幽靈事件’!”

探測儀被架在謝爾蓋的房門外,技術員緊張地撥弄旋鈕,指針瘋狂擺動,發出刺耳的蜂鳴。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滿意地點頭:“看!典型的偽科學磁場乾擾!肯定是境外敵對勢力投放的神經乾擾器!”他推門闖入謝爾蓋的房間——裡麵空無一人,隻有一張吱呀作響的鐵床,一個掉漆的五鬥櫃,窗台上擺著一小瓶清水,插著幾根乾枯的野草。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在房間裡翻箱倒櫃,把謝爾蓋僅有的幾本舊童話詩集扔在地上,用鞋尖踩著:“反動思想的溫床!必須銷毀!”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清脆的童聲。米什卡和幾個孩子在樓下堆雪人。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身影,正半透明地蹲在雪人旁,專注地給雪人戴上一頂破舊的毛線帽——那是米什卡去年丟的。孩子們咯咯笑著,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把胡蘿卜鼻子塞進雪人臉上。

“抓住他!”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像獵犬般衝下樓。雪地裡,他對著謝爾蓋“存在”的位置大吼:“反革命幽靈!你已被科學包圍!立刻顯形接受無產階級專政的審判!”他揮舞著探測儀,技術員手忙腳亂地記錄“數據”。謝爾蓋緩緩轉過頭,那雙清澈的眼睛平靜地望向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純粹。他伸出手,不是指向官員,而是輕輕碰了碰雪人冰冷的臉頰。奇跡發生了:那個歪斜的雪人,竟微微晃動了一下,仿佛在點頭!孩子們尖叫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驚奇。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的臉瞬間慘白,他猛地後退,探測儀“哐當”掉在雪地裡:“幻……幻覺!集體癔症!必須進行精神治療!”他聲嘶力竭地命令技術員,“立刻登記所有目擊者!尤其是那個索科洛夫!知識分子最容易被幽靈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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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針對“幽靈”的圍剿,在伏爾加街荒誕地鋪開。市政管理處張貼了告示:“警惕超自然反革命宣傳!科學是唯一真理!舉報幽靈線索,可獲優先麵包配額!”七號公寓成了風暴中心。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帶著一群“積極分子”挨家挨戶做思想工作,登記“被幽靈影響人員”。安娜·彼得羅夫娜因承認謝爾蓋曾給她熱湯,被勒令寫檢討;米什卡的父母被叫去單位談話,威脅要取消孩子的少先隊員資格。米哈伊爾被列為重點監控對象,檔案館的領導找他“親切談話”,暗示再搞“唯心主義鬼話”,就送他去西伯利亞的木材廠“深入工農”。整個伏爾加街陷入一種詭異的癲狂:人們白天在麵包隊裡沉默如石,晚上卻聚在樓道,壓低聲音爭論“幽靈是否存在”。有人堅稱看見謝爾蓋穿牆,有人則唾沫橫飛地論證“那隻是科長同誌用探測儀製造的集體幻覺”。恐懼像伏爾加河的薄冰,覆蓋了所有人心。諷刺的是,當官僚們用“科學”和“階級鬥爭”的大棒試圖消滅一個純粹靈魂時,他們自身的行為卻比任何鬼故事都更荒誕、更恐怖——這才是真正的幽靈,盤踞在每個人頭頂的、名為“體製”的巨鬼。

真正的風暴,在一個更冷的深夜降臨。暴風雪像發怒的巨獸,撕扯著伏爾加街。米哈伊爾在檔案館加班到深夜,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風雪中,他忽然聽見微弱的哭聲——是米什卡!這孩子竟獨自在風雪中迷了路,蜷縮在廢棄遊樂場的滑梯下,小臉凍得發紫,哭聲微弱得像小貓。米哈伊爾衝過去,剛想抱起孩子,腳下卻被積雪掩蓋的冰麵一滑,重重摔倒在地,腳踝傳來鑽心的劇痛。風雪更猛了,米什卡的哭聲越來越弱,意識開始模糊。絕望像冰水灌頂。

就在米哈伊爾眼前發黑時,風雪中,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出現了。是謝爾蓋·伊萬諾維奇。他沒有實體的重量,卻像一道溫暖的屏障,擋在米哈伊爾和米什卡身前,隔開了最猛烈的風雪。他蹲下身,那雙半透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去米什卡臉上的雪。孩子停止了哭泣,睜大眼睛,似乎看見了什麼。謝爾蓋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米什卡凍僵的小手。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米什卡臉上迅速恢複了血色,凍僵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某種內在的暖流。謝爾蓋又轉向米哈伊爾,那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他劇痛的腳踝。米哈伊爾感到一股奇異的暖意從傷處升起,疼痛竟奇跡般緩解了大半。謝爾蓋沒說話,隻是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然後轉身,像一盞引路的魂燈,在漫天風雪中,為他們標出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積雪稍淺的小徑。米哈伊爾忍著痛,抱著米什卡,跌跌撞撞地跟在那半透明的身影之後。風雪中,謝爾蓋的身影時隱時現,卻始終在前方,像一顆不滅的星辰。他走過的地方,積雪似乎都溫柔地讓開了一條小路。米哈伊爾的心被一種巨大的、近乎神聖的震撼填滿——這就是靈魂的純粹!它不轟轟烈烈,不索取勳章,卻能在至暗時刻,成為照亮他人的微光。他守護的,正是東斯拉夫人血脈裡最珍視的東西:在苦難中依然選擇給予的真誠,如同伏爾加河冰層下永不停歇的暗流。

當米哈伊爾終於把米什卡安全送回家,再跌跌撞撞趕回七號公寓時,等待他的不是溫暖的爐火,而是更大的風暴。七號公寓樓下,停著不止一輛伏爾加車,還有幾輛軍綠色的嘎斯69吉普。樓道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波波夫,這次帶來了更“權威”的力量——內務部下諾夫哥羅德分局的兩位同誌,麵無表情,大衣領口彆著冰冷的徽章。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像打了雞血,聲音尖利:“就是他!索科洛夫!和幽靈同流合汙!還煽動兒童!這是鐵證!”他抖著一張紙,上麵是米什卡父母在巨大壓力下被迫寫的“證詞”,歪歪扭扭寫著“看見索科洛夫和幽靈一起帶走了米什卡”。

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誌得意滿,眼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冷光:“索科洛夫同誌,你的行為已嚴重危害社會主義建設!勾結反革命幽靈,蠱惑未成年人!現在,以蘇聯法律的名義,你將被帶去接受調查!”他朝內務部的人使了個眼色。兩位同誌上前,鐵鉗般的手抓住了米哈伊爾的胳膊。米哈伊爾沒有掙紮,隻是疲憊地搖頭:“幽靈?不,科托夫同誌比你們更真實!他救了米什卡!”

“閉嘴!”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厲聲打斷,“在科學和法律麵前,唯心主義的謊言不值一提!那個幽靈,必須被徹底清除!這是組織的決定!”他轉向技術員,後者正手忙腳亂地調試一台更大的、冒著電火花的“精神汙染淨化器”——一台改裝過的舊廣播發射機,連著幾根粗大的天線,對準了謝爾蓋的房間。“啟動淨化程序!用科學的電波,滌蕩這反革命的汙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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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發出低沉的嗡鳴,越來越響,像垂死巨獸的咆哮。樓道裡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興奮地揮舞手臂:“看啊!科學的力量!幽靈無所遁形!”就在這時,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他房門口的樓梯平台上。風雪似乎被隔絕在外,他站在那裡,半透明的身體在閃爍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他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悲傷,隻有一種米哈伊爾從未見過的、深邃的平靜,像暴風雨前的伏爾加河。他環視著樓下這群被恐懼和權力扭曲了麵孔的人——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因亢奮而漲紅的臉,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諂媚的狗相,內務部同誌冷硬的製服,還有被強光映照得扭曲變形的“淨化器”。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米哈伊爾臉上,那清澈的瞳孔裡,映出年輕人被押持的狼狽身影,卻依然帶著一絲微弱的、孩子般的鼓勵。

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被這“挑釁”激怒了,他對著技術員咆哮:“加大功率!徹底消滅它!”技術員猛拉操縱杆。淨化器發出刺耳的尖嘯,電火花劈啪亂濺。強光像利劍般射向謝爾蓋的身影。

就在光束即將觸及他的瞬間,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做了一件事。他沒有抵抗,沒有消失。他抬起手,不是攻擊,而是極其輕柔地,對著樓下那個被內務部同誌粗暴扭住手臂的米哈伊爾,做了一個口型。沒有聲音,但米哈伊爾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幾個簡單的單詞:“活著,純粹地活著!”

然後,他像一滴融入春水的露珠,無聲無息地消散了。沒有慘叫,沒有爆炸,沒有煙霧。隻是那半透明的身影,在強光觸及的刹那,化作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光的塵埃,溫柔地飄散在七號公寓汙濁的樓道空氣中。淨化器的強光徒勞地掃過空蕩蕩的樓梯平台,隻照亮了飄浮的塵埃和人們驚愕僵住的臉。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張著嘴,像一條離水的魚。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臉上的得意瞬間凍結,轉為茫然的恐懼。內務部的同誌下意識地鬆開了鉗製米哈伊爾的手。技術員的機器還在嘶吼,但指針已瘋狂歸零。

死寂。隻有淨化器冷卻時發出的“滋滋”餘響,和窗外呼嘯的風雪。樓道裡,那無數細小的光塵,緩緩沉降,落在每個人的肩頭、頭發上,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它們微弱,卻異常溫暖,帶著雪後初晴般的潔淨氣息。米哈伊爾站在原地,腳踝的傷還在痛,心卻像被那光塵洗滌過。他忽然明白了謝爾蓋最後的口型——那不是遺言,是火炬的傳遞。靈魂的高級,不在於能否對抗時代的碾壓,而在於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活著。純淨。”的種子,撒進下一個願意相信的心田。東斯拉夫人的靈魂深處,永遠埋著這樣的火種:在無邊的寒冷與壓迫中,依然選擇守護內心的純粹,如同伏爾加河冰封之下,永不停歇的暗流。

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最先從震驚中“醒”來,他用力拍掉肩頭的光塵,像撣掉恥辱的印記,強撐著官腔:“看……看見沒?偽科學的乾擾被清除了!科學的勝利!”他指揮技術員收拾機器,聲音卻沒了底氣。內務部的同誌默默收隊,吉普車發動的轟鳴在風雪夜顯得格外空洞。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灰溜溜地跟在後麵,再不敢多看米哈伊爾一眼。

七號公寓恢複了“秩序”。麵包隊依然每天在伏爾加街蠕動,瓦西裡·瓦西裡耶維奇繼續用擴音喇叭喊著“秩序”,尼古拉·謝爾蓋耶維奇的“電磁場淨化報告”被當作政績上報。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科托夫消失了,連同他那間空屋,很快被分配給了一個排隊排得最勤快的工人家庭。伏爾加街的生活,似乎從未被一個“幽靈”打擾過。

但有些東西,永遠改變了。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索科洛夫沒有被送去西伯利亞。檔案館的領導找他談話,語氣微妙地軟化了:“索科洛夫同誌,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組織上相信你的覺悟。好好工作。”他明白,是謝爾蓋最後的光塵,微妙地撼動了某些東西。米哈伊爾不再在檔案館裡憤世嫉俗地寫哲學筆記。他開始做一件微小卻固執的事:每天下班,無論多晚多冷,他都會繞到廢棄的兒童遊樂場。他不再堆雪人,隻是默默清理滑梯上的積雪,在秋千的鏽鏈上係上一小截乾淨的彩色布條——那是米什卡送他的。有時,米什卡會跑來,和他一起安靜地站著。孩子們不再談論幽靈,但偶爾,當夕陽把伏爾加河染成金色,米什卡會指著河麵跳躍的光斑,小聲說:“米沙叔叔,你看,像科托夫爺爺的雪人帽子在閃光。”

米哈伊爾點點頭,沒說話。他抬頭望向七號公寓三樓那個空蕩的窗口。風雪早已停歇,下諾夫哥羅德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塊洗舊的粗布。排隊的人群依舊沉默地蠕動,官僚的喇叭聲依然刺耳。生活的齒輪依舊冰冷地碾壓著伏爾加街的每一寸土地,市井的壓迫感從未減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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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無邊的灰暗與喧囂之下,在米哈伊爾和米什卡的心底,在所有曾被那半透明身影溫柔注視過的人的靈魂深處,一點微光固執地亮著。它不喧囂,不索取,不追隨任何世俗定義的“成功”。它隻是靜靜地存在著,像伏爾加河冰層下無聲奔湧的暗流,像雪地裡一粒不肯凍僵的種子。它提醒著人們:真正的靈魂,永遠像個孩子——在世界的荒誕與冰冷中,依然選擇以最純粹的真誠,守護著內心的火種。這火種或許微弱,卻足以照亮一小段黑暗的樓梯,溫暖一隻凍僵的小手,或者,僅僅是在排隊的長龍裡,給旁邊的人一個無聲的、理解的眼神。

諷刺的是,當權者們用科學的名義驅逐了一個“幽靈”,卻不知自己才是盤踞在人間的最大鬼魅:他們用恐懼編織牢籠,用口號塗抹靈魂,用排隊的長龍丈量人的價值。而那個被他們稱為“幽靈”的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卻以最“不科學”的方式,證明了靈魂的純粹如何能在最荒誕的土壤裡紮根、發光。他的消失不是終結,而是種子的播撒。在下諾夫哥羅德,在伏爾加街,在每一個被市井生活壓彎了脊梁的角落,總有人會在某個風雪夜,忽然想起那句無聲的口型——“活著,純粹地活著!”然後,在排隊的長龍中,在官僚的咆哮下,在麵包的匱乏裡,悄悄挺直一點被壓彎的腰背,讓心底那點微光,再亮一瞬。

這,或許就是東斯拉夫土地上,最深沉也最堅韌的諷刺:當世界用鐵幕遮蔽星空,總有些靈魂,選擇成為自己內心的星辰。它們未必照亮整個伏爾加河,卻足以讓一個迷途的孩子,在風雪中找到回家的路。而這微光本身,就是對荒誕最有力的嘲諷,對壓迫最溫柔的抵抗。它不轟轟烈烈,卻比任何勳章都更接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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