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晨光未至。
全國十七座心聲亭在同一刻蘇醒。
玻璃表麵泛起細密水珠,緩慢遊走、彙聚,如被無形之手牽引,凝成一行字——
“謝謝你們演完了我的故事。”
不是投影,非人為刻畫,亦無電子信號介入。
氣象局緊急調取數據:昨夜無雨,空氣濕度僅為43。
可這行字,真實存在。
消息炸開時,白芷正在西南村落整理皮影戲錄像。
她幾乎是衝進實驗室的,帶著沾著泥濘的鞋印和顫抖的手指。
采樣、光譜分析、神經遞質比對……最終在空氣中檢測出微量β內啡肽與多巴胺複合物,其分子結構特征,竟與蘇悅腦電波高頻活躍期分泌物完全一致。
“情感能量物質化。”科學家們低聲驚呼,“這是人類集體意識共振引發的物理現象。”
白芷卻沉默良久,將樣本封入真空瓶,貼上卡片:
“有些奇跡,不必解釋。”
那一夜,她燒毀了十年來所有研究筆記。
火光映著她眼角的淚,也映著桌上唯一留下的紙頁——手抄的一句話:
“她活著的方式,就是讓我們活得更像自己。”
與此同時,程遠站在戈壁邊緣的奠基台上,風沙掠過眉骨,吹動他手中那份厚重的白皮書。
“‘心聲亭千年計劃’正式啟動。”他聲音平靜,卻穿透曠野,“未來百年,我們將逐步替換現有設施為耐候石材,抗風蝕、耐極溫,確保它們能佇立千年。”
台下記者追問:“為何要建這麼久?”
“因為真正的傾聽,不該是短暫慰藉。”程遠抬眼望向遠方,“它該成為文明的地基。”
首批選址已定:塔克拉瑪乾綠洲邊陲、青藏高原哨所、南海漁村孤島……每一座亭都將嵌入時間膠囊,收錄一名普通人的願望——不篩選身份,不限製內容,隻求一句真心話。
奠基儀式上,工匠們停下機械臂,默默捧起青銅銘牌,嵌入地基。
上麵刻著不同語言的同一句話:
“這裡曾有人認真說過話。”
施工期間,一隻瘦弱的流浪貓悄然出現。
它不乞食,不近人,隻蜷縮在未完工的心聲亭內,仿佛守護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直到竣工那日清晨,它輕躍而出,踏過濕泥,留下一道深深的爪印,再未歸來。
後來,當地人稱它為——“第一任守亭人”。
而在日內瓦湖畔,《傾聽者憲章》簽署前夜,蘇憐收到一個匿名包裹。
沒有寄件人,沒有地址,隻有一枚鏽跡斑斑的鐵哨。
她一眼認出。
那是多年前,在山洪肆虐後的廢墟旁,蘇悅用幾根竹片和破布搭起茅屋時,用來召集失語孩子們的信號器。
每一聲哨響,都曾喚回一個躲在角落的靈魂。
蘇憐指尖微顫,卻沒有追問來源。
她隻是輕輕擦拭哨身,於次日清晨,將它懸掛在主會場中央。
當六國代表共同按下啟動鍵的瞬間——
哨子,無風自鳴。
三秒,清越悠長。
錄音回放顯示,其聲波頻率,恰好匹配蘇悅過去五年心跳的平均值。
全場寂靜。
一名年逾七旬的老外交官緩緩摘下領帶結,輕觸哨身,聲音哽咽:
“原來和平,也可以是一種傾訴。”
那一刻,全球直播畫麵靜止了整整十秒。
沒有人說話,但無數人閉上了眼睛。
仿佛聽見了什麼,又仿佛終於聽見了自己。
數日後,京城郊外一所小學門口,工人正拆除最後一段圍欄。
新鋪的石板路通向一棟兩層小樓,外牆粉刷成柔和的鵝黃色,窗框漆著天藍。
門前空地上,一塊木製招牌尚未掛起,隻用鉛筆在背麵潦草寫著幾個字:
“蘇悅推薦款”
樓上陽台,陸寒抱著熟睡的萌萌,目光落在樓下經過的孩子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