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映乾坤
龍城燕王宮偏殿,炭火盆驅不散,慕容恪身上,那源自冰晶義眼的森森寒意。
他獨立於,巨大的天下輿圖前,看著圖中,代表江夏的那個點。
此刻已被一枚,猩紅的小旗刺穿,如同滴血的心臟,突兀地嵌在長江之畔。
幽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無聲跪伏在地。
剛剛稟報完,江夏易主、冉閔盤踞的最新密報。
殿內死寂,隻有炭火,偶爾爆裂的劈啪聲。
以及慕容恪,那異常緩慢、仿佛帶著冰碴的呼吸聲。
許久,慕容恪才緩緩抬起,那隻正常的左手,輕輕按在了地圖上,江夏的位置。
指尖傳來的,不是羊皮紙的粗糙,而是一種無形的、灼熱的刺痛感。
那是冉閔,赤黑色暴戾氣運,在他冰晶義眼視野中,留下的灼痕。
“一夜……僅一夜……”慕容恪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響起。
帶著一種,近乎欣賞的殘酷冷靜,“應城未下,卻能舍之如敝履。”
“千裡奔襲,以疲敝之師,裂江夏之防……”
“冉閔,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你的魄力。”
他那隻慘白的冰晶義眼,死死盯著江夏,仿佛能穿透地圖。
看到那座,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城池,看到那個立於城頭、眺望江南的修羅身影。
義眼深處,細微的冰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結、碎裂。
反映出,他內心劇烈的,推演運算。
腦仁深處,因“噬簡症”而起的,針刺般痛楚。
也隨著,這高速的思考而加劇,但他渾然未覺。
“王爺,冉閔此舉,雖出人意料,然其孤軍深入,懸師江南,已是強弩之末。”
“我軍是否,應即刻揮師南下,趁其立足未穩……”
“與東晉前後夾擊,一舉蕩平,此燎原星火?”
幽影低聲提出一種,看似最直接的建議。
這是燕國朝堂上,許多武將,尤其是慕輿根等激進派的心聲。
慕容恪緩緩搖頭,冰晶義眼的目光,從江夏移開。
掃過淮北,掠過長江,最終定格在建康。
他的視野中,東晉那青黃混雜的氣運,正因為江夏之失,而劇烈翻騰。
內部無數暗流、裂痕清晰可見,尤其是建康方向。
一股代表著腐朽、內鬥的灰黑色氣運,正在不斷侵蝕著,那本就虛浮的根基。
“夾擊?”慕容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為何要替東晉做嫁衣?謝安與王國寶正鬥得,你死我活,司馬曜嚇破了膽。”
“此刻南下,是幫他們,轉移矛盾,凝聚人心嗎?”
他轉過身,那隻正常的左眼,銳利如鷹,看向幽影。
“你看的是,江夏一城之得失,我看的是,天下氣運之流轉。”
“冉閔這把刀,如今砍在了,東晉最疼的地方,正替我們,攪亂江東這潭死水。”
“我們此刻入場,不過是提前結束了,這場好戲。”
他踱步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北方凜冽的寒風湧入。
似乎這寒冷,能讓他沸騰的思緒,更加清晰。
“我們要做的,不是滅火,而是……添柴。”
“讓這把火,燒得更旺,燒得東晉,元氣大傷,燒得冉閔,精疲力儘。”
“待到時機成熟,再去收獲……整片焦土。”他的決斷,已然清晰。
不是即刻,南下爭雄,而是繼續作壁上觀,甚至……火上澆油。
第二幕:廟堂辯
翌日,燕王宮正殿。
得知江夏消息的,燕國文武重臣齊聚一堂,氣氛熱烈,甚至可以說是亢奮。
尤其是以慕輿根為首的武將集團,個個摩拳擦掌,請戰之聲不絕於耳。
“陛下!天賜良機啊!”慕輿根聲如洪鐘,出列奏道。
“冉閔小兒,僥幸得手江夏,然其已成,甕中之鱉!”
“東晉必傾力反撲,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我大燕鐵騎,正當趁此良機,揮師南下。”
“先取淮北,再渡長江,則天下可定矣!”
他臉上的蠑螈刺青,因激動而愈發猙獰。
不少宗室將領,紛紛附和,認為這是吞並江東、完成一統霸業的最佳時機。
就連一些漢臣,如封弈,也認為可以借此施加巨大壓力,逼迫東晉割讓大量土地。
端坐王位的慕容俊,雖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動,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但他更習慣於,先看向自己的弟弟,那個永遠冷靜得,可怕的太原王慕容恪。
“太原王,依你之見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慕容恪身上。
他依舊站在武將班列之首,身形挺拔,卻透著一種與周遭狂熱,格格不入的冰寒。
他的目光,掃過群臣,最後落在,慕容俊身上。
“陛下,諸位同僚,”慕容恪的聲音,嘶啞而平穩,如同冰河流動。
“慕輿將軍所言,勇猛可嘉。然,臣以為,即刻大舉南下,並非上策。”
殿中頓時一靜,隨即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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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輿根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服之色,溢於言表。
慕容恪不理會,眾人反應,繼續冷靜分析。
“其一,冉閔雖占江夏,然其部眾疲敝,糧草雖得補充,亦難持久。”
“東晉謝玄、桓衝皆非庸才,必率精銳合圍。”
“此時我大軍南下,冉閔為求生路,可能狗急跳牆,反而與東晉臨時妥協。”
“甚至……調轉矛頭,與我軍死戰,此乃驅狼並虎,非智者所為。”
“其二,江東水網縱橫,氣候濕熱,我軍騎兵優勢,難以發揮。”
“倉促南下,若戰事遷延,必陷泥沼。屆時師老兵疲,恐為南人所乘。”
“其三,”他目光微轉,意有所指,“國內新附之地未穩,西邊苻秦,虎視眈眈。”
“若精銳儘出,後方空虛,萬一有變,悔之何及?”
他每說一條,殿內狂熱的氣氛,便冷卻一分。
這些顧慮,實實在在,點中了,貿然南下的致命風險。
“那依太原王之見,難道就坐失良機,錯失不成?”慕輿根忍不住反駁。
慕容恪發出,低沉的聲音:“非是坐視,而是……待時而動,謀定後動。”
他轉向慕容俊,拱手道,“陛下,臣建議……”
“一,命慕容泓加大,在淮北地區的活動力度,做出我軍即將大舉南下的姿態。”
“迫使東晉,不敢全力西顧江夏,進一步消耗,其國力軍力。”
“二,遣使入建康,不必提‘借道助剿’,可改為‘關切江淮局勢’。”
“重申我大燕,維護邊境之決心,實則施壓,觀察其內部反應,或可尋隙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