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早年居於京中榮國府,此類物件想來接觸不少,雖近年已不再用,然積年之損,恐已難挽回。
文嬤嬤隱晦斷言,若此後能安心靜養,不勞心神,或可再有十載春秋;若再有心緒波動、操勞過度之事,則恐……
言儘於此,其意自明。並道黛玉體質如此,亦與母體受損、胎裡帶來不足有莫大乾係。
“十載春秋……”
林望舒喃喃自語,指尖冰涼。
原來嫂嫂看似的好轉,不過是鏡花水月。
那無形的香,竟是慢性的毒,一點點蠶食著生命,而追逐它的人,卻以此為榮。
劇情的慣性,曹公筆下那早已注定的悲劇陰影,似乎正以一種更具體、更殘酷的方式,緩緩逼近。
她感到一陣深深的頹喪無力,那是一種明知前路有坑,卻見身邊的人依舊一步步走去的無力感。
她獨自坐在燭光下,良久,任由那沉重的失落感將自己包裹。
夜風穿過庭院,帶來遠處隱約的梆子聲。
但慢慢的,那陣頹唐過後,骨子裡那份屬於現代醫者的不屈與屬於林望舒的堅韌,又一點點抬起頭來。
“至少,承璋救下了,健健康康的。”
她對自己說,“嫂嫂也還有時間,十年……誰說不能變成十五年,二十年?兄長如今身體康健,總還能依賴的。事在人為,我不能先失了信心。”
她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濕意逼回,重新坐直了身子。
目光掃過文嬤嬤的信,心中已開始飛速盤算,如何能更有效地為賈敏調理,如何能設法讓黛玉避開那些潛在的傷害……
路還長,她不能就此止步。
這一夜,燭光映照著她時而憂傷、時而堅定的側臉,直至深夜。
次日清晨,林望舒起身時,已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與周氏、王煜一同用了早食,席間言笑如常。
餐畢,她便請了周氏與二舅柳祿至花廳,正式開始商議商行諸事。
花廳內,炭盆燒得暖煦。
林望舒將已擬定的商隊規章、人員構成、初步路線與貨品設想一一說明。
柳祿聽得極為認真,不時提出關鍵問題,如沿途關卡的打點慣例、不同地域的貨品偏好差異、與郡主府護衛的協作方式等,顯出其豐富的行商經驗。
周氏雖不多言,但於關鍵處亦會點頭或補充一二,尤其是對北地人情世故的把握,頗為精準。
三人商議了整整一個上午,初步定下了商隊名號為“安瀾”,取“平安波瀾”之意。
首航路線定為北上草原邊緣部落,以茶葉、絲綢、瓷器換取皮毛、藥材、駿馬;
由柳祿總攬全局,三位老兵負責引路與途中決策,郡主府護衛負責安全,由周氏派一記帳先生隨行學習並協助賬目管理。
具體出發日期,待貨物采買齊備、路線細節最終核實後,再行確定。
午後,林望舒又親自陪同柳祿,去看了那間胭脂鋪子。
張安早已將南邊新到的貨物陳列妥當,見夫人與舅爺親至,忙上前彙報銷售情形與客人反響。
柳祿仔細查看了鋪麵位置、貨品陳列,又與張安低聲交流了幾句,對這位機靈的年輕人也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看著鋪子裡漸漸多起來的客流,聽著張安條理清晰的回話,再想到上午商議時二舅展現出的老練,林望舒心中那因揚州來信而起的陰霾,似乎被這實實在在、逐步推進的事業衝淡了些許。
前路雖難,但每一步,都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