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和門客終於反應過來,驚惶而扭曲的臉布滿了恐懼。
他們想逃,然而濃霧中卻亮起一片紅。
濃霧翻湧,似乎隱藏了無數妖魔。
鼉頭領頂著一顆虯然鱷魚頭,高大身軀略微向前佝著,赤膀布滿鱗片,腰間係一條碎黃花裙甲。一隻手提著粗劣斧頭,另一隻手抓著未啃儘的手臂,鮮血順著鱷魚嘴角流淌下來,染紅了肚皮。哢哢兩口,殘臂成了點心。
倪先生目光平靜地劃過眾人,落在竇家父子臉上:“想活嗎?”
“想!”
竇老爺還算鎮定。
他歲數不小,什麼光怪陸離沒見過。而且活到這個歲數,也差不多算是土埋半截,左右不過一死,所以他也是場中唯一還能答話的。
再看武師和門客,早被嚇得縮進廳堂,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倪先生坦然道:“買下清泉寺,你,以及他們,都能活下去。”
“恐怕不行。”
竇老爺沉聲說道:“事發了,官府的人就在路上,竇家自身難保。”
倪先生一邊搖頭一邊歎息:“真遺憾,我晚來一步。”
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隻要倪先生能救竇家,彆說一個清泉寺,就是十個也能買來。”
“救?”
倪先生頓足,身子不動,腦袋擰出個怪異到匪夷所思的角度,蒼白嘴角咧開一笑:“活佛不喜歡‘救’,稱‘度’。”
“請度我竇家。”
“兒郎們,超度他們!”
霧與嚎叫一塊兒湧入廳堂。
……
“出事了?!”
明火執仗的衙役聽到了慘叫。
錢熊一馬當先,一腳飛踹開竇家大門,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磚石邊的屍首。
惡風與薄霧裹挾濃鬱至極的血味,夾雜著泥河裡的腥味兒席卷眾人。
食指夾出靈符,默誦咒語。
搖晃間在指尖點燃,化作一團火球炸開薄霧。
“救命啊!”
竇維佑手持長刀,狼狽狂奔至院中。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商量逃走處理後事,沒想到轉眼間他就要向官府求救,實在到了窮途末路。
追著斷臂竇維佑踏入院落的是一隻五尺三四的獺斥候,身形細長,雙腿極短,披著破銅爛鐵活像是一座矮腳青銅燈盞。
獺斥候持雙刺,沒有貿然衝擊衙役戰陣,昂首怪叫長嗥。
大霧彌漫的竇宅浮現諸多妖魔。
吧嗒!
濕漉漉的赤腳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一位身著儒生袍,披頭散發的白麵書生站在廳前。
俊美的麵容仿佛戴了一層白色角質層麵具,像是精致的瓷器。劍眉如愁雲橫空,籠罩一雙血色月瞳。
倪先生的目光永遠都這麼平靜。
他衝著獺斥候招了招手,獺斥候迅速返回他的身邊。
濃霧仍在。
周身濕潤的倪先生站在眾怪之前。
怪與人,
對峙於夜。
錢熊麵色難看到極點。
他總共就帶了十二位衙役,抓捕尋常人家尚可,想和如此之多的妖魔碰撞無異於自尋死路。
在心中破口大罵:“昏官,早就該請地司校尉來!”
老成按住腰刀,猛抽了一口旱煙,眯著的眼慢慢睜開,身上銳氣一下子回來。
成言手臂微微顫抖。
他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強忍著心中的懼意,目光無神的尋找什麼。
直看到貓叔身影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錢熊抱拳道:“六扇門捕快錢熊。”
“還請諸位,歸山入水,莫擾百姓。”
倪先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錢捕頭,隨後一指奔逃在院中靠近衙役們的竇維佑,道:“交出來,井水不犯河水。”
錢熊一下子犯了難。
身旁的班頭兒壓低聲音,拽了拽錢熊的衣袖。
“好吧!”
錢熊無奈答應。
倪先生恍然,咧嘴笑道:“原來是在虛張聲勢。”
“吃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