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早就犯過嘀咕,自家姑娘當年下鄉,那麼多地方不選,偏偏挑了陳軍所在的那個偏僻山溝,這裡頭未必沒有蹊蹺。
如今王亮的出現讓老兩口打起十二分警惕,之前那些零碎的猜測,差不多都落到了實處。
可瞅瞅眼前這個姑娘,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那些到了嘴邊的話,那些壓在心底的怨懟,終究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說再多又能怎樣呢?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沒多大功夫,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就端上了桌。
姥爺拉著陳軍坐在自己身邊,老太太則挨著陳軍的另一邊坐下,祖孫三人湊在一塊兒,透著股說不出的親近。
“能喝點酒不?”
姥爺看著陳軍,眼裡帶著期待。
“姥爺,您忘了?大山裡出來的,哪有不會喝酒的道理!”
陳軍笑著應道,語氣裡滿是爽快。
“哈哈,好!好小子!”
姥爺樂得嘴角都翹了起來,轉頭衝廚房喊,
“老婆子,把我那兩瓶藏著的好酒拿出來!今兒個誰都彆攔著,我得跟我大孫子好好喝幾盅!”
“瞧你那德行!”
老太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彎著,腳步輕快地轉身去取酒了,那點口是心非的歡喜,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姥姥取來白酒,陳軍立刻伸手接了過來,哪有讓長輩給晚輩倒酒的道理。
擰開瓶蓋,他先給姥爺滿滿斟了一杯,接著在姥姥詫異的眼神裡,又給她麵前的空杯添了小半盞。
“小軍?你咋給你姥姥倒起酒來了!”母親忍不住驚呼出聲,語氣裡滿是意外。
“娘,姥姥是川渝人,哪有不能喝的道理!”
陳軍笑著回了句,順勢把酒瓶遞給她,眼神示意給王亮也倒上。
“哈哈,姓朱的你瞧見沒!”
老太太瞅著杯裡的酒,又看看陳軍,笑得眼角皺紋都堆了起來,嗓門也亮堂了,
“咱家總算又有個爺們心疼我了!今兒個我老婆子也得放開量,多喝幾杯!”
她心裡頭那叫一個熨帖,方才那點因女兒而起的鬱氣,早被這杯酒衝得煙消雲散了。
“哈哈,說得是啊!”
老爺子笑著應和,目光轉向老太太時,笑意漸漸沉了下去,染上幾分溫柔。
那眼神裡裹著藏了大半輩子的疼惜,還摻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像陳年的酒漿,比眼前這杯剛開封的白酒還要烈,直往人心窩裡鑽。
“來,這第一杯,咱們都乾了,歡迎小軍回家!”
老爺子舉起酒杯,聲音洪亮。
“對!要得!”
老太太立刻跟著應和,舉杯的動作快得很,果然是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一個眼神一個語氣,就知道對方想說啥。
陳軍端起杯子,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臉上漾開真誠的笑意,仰頭一飲而儘。
他心裡頭清楚,眼前這對老夫妻,怕是自己這些年遇著的為數不多的、真正活得通透的人。
溫馨尚未散儘,王亮偏不合時宜地開口:
“小軍,王叔的話彆往心裡去,我也是為大家考慮!”
陳軍指尖一緊,抬眼掃他時目光冰冷,語氣疏離如冰:
“你多慮了,我本就是大山裡的人!再一個你說的為大家考慮包括我麼?嗬嗬!”
說罷便轉開視線,再沒看王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