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燈光柔和,能聽到大廳裡古箏淙淙流淌。菜肴精致,但兩人似乎都食不知味。
穆晚秋換下了那身略顯刻板的旗袍,穿著一件紅色西式開叉裙,外罩一件白色蕾絲披肩,薄施脂粉,燈下看更是眉目如畫,楚楚動人。但她握著酒杯的手指卻微微收緊,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龍二依舊是那副沉穩模樣,隻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比平日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專注。
開始晚秋介紹了桌上的菜式,其中兩人舉杯了幾次。
幾杯溫熱的黃酒下肚,穆晚秋嬌嫩的臉頰染上紅暈,眼神也開始有些迷離。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抬起眼,直視龍二,聲音帶著一絲酒後的微顫,卻比平日大膽了許多:
“龍顧問……不,龍先生。這些天,謝謝您的照拂。在緝私科,若不是您,我不知要如何自處。”
龍二微微一笑,給她布了一筷子清炒蝦仁說道:“舉手之勞。晚秋你冰雪聰明,很快就能適應。”
“適應?”穆晚秋輕輕搖頭,笑容帶著一絲苦澀,她忽然仰頭又將杯中殘酒飲儘,像是要借這酒力壓下心中的怯懦,“不過是學著戴上一副新的麵具,在這泥潭裡……苟延殘喘罷了。”
她放下酒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目光飄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聲音變得幽遠地說道:“伯父常說,亂世人不如太平犬。以前我不懂,現在……算是明白了。女人,尤其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更是無根的浮萍,隻能隨波逐流,任人擺布……”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自憐和無奈,卻也隱隱帶著一絲不甘的控訴。
龍二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一個耐心的傾聽者。
這沉默似乎鼓勵了穆晚秋。她轉過頭,水汪汪的眼睛大膽地看向龍二,那裡麵交織著醉意、委屈、掙紮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的說:
“龍先生,您知道嗎?有時候我看著您,會覺得……很害怕,但又很好奇。”
“哦?怕我什麼?”龍二挑眉,語氣平和。
“怕您……看不透。怕您像他們說的那樣,隻愛金錢和女色。”穆晚秋的聲音低了下去,卻又猛地揚起,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可是!可是您又能聽懂我的琴聲,能說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那樣的話!您知道果戈裡的諷刺,懂得梵高的燃燒!您……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啊?”
她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眼眶微微泛紅,像是要將這些日子的壓抑、困惑和那份悄然滋生的、不該有的情愫全都傾瀉出來:
“您對我好,教我東西,維護我……我知道,這可能隻是您的手段,或者……是您一時興起的遊戲。像我這樣的女子,在您眼裡,或許和那些貨單、金條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筆可以算計的買賣,對不對?”
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多,聲音哽咽起來:“伯父讓我來,是為了……是為了拉攏您,甚至……甚至讓我監視你……我知道我很傻,很沒用,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反而……反而……”
她說不下去了,隻是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像風中無助的梨花。
龍二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微光。他抽出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晚秋,你喝多了。”
這聲“晚秋”和溫和的語氣,像最後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穆晚秋情感的閘門。
她沒有接手帕,反而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龍二,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脫口而出:
“我是喝多了!不然我怎麼敢說這些話!龍先生,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這很荒唐,很不知羞恥!可是……可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這些天,我腦子裡全是您!您的樣子,您說的話!我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您是伯父要籠絡的人,是我不能拿真心觸碰的人!可我……我就像撲火的飛蛾,明知道會粉身碎骨,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一點光!”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龍二的衣袖,又在半空停住,指尖顫抖著縮回,聲音絕望而卑微:
“龍先生,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隻把我當成一顆棋子?不要隻把我當成穆連成的侄女?哪怕……哪怕隻是偶爾,把我當成穆晚秋,一個……一個偷偷愛慕著您的、很傻的女人?”
說完這番話,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椅子上,將滾燙的臉埋入手心,不敢再看龍二。耳根和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頸,都染上了羞窘的緋紅。
龍二走到晚秋身後,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著傷心的晚秋。
然後晚秋站起轉身,然後奮不顧身的朝著龍二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