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說道:“西北地勢,廣袤而荒涼,利於騎兵奔襲,而不利於步兵固守。北狄人長於此道,我大夏的將士,若與他們硬碰硬,短兵相接,並非上策。”
這些,都是裴晏清在書房中,為她解釋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依青凰愚見,我朝主帥遲遲不與敵軍主力決戰,反而在邊境線上與其周旋,看似膠著,實則是在行拖字訣。北狄乃遊牧之族,不善耕種,糧草補給全靠劫掠與後方運輸。如今已入深秋,西北即將迎來大雪。隻要我軍堅壁清野,不斷騷擾其補給線,待到大雪封山,北狄大軍糧草斷絕,不戰自潰。屆時,方是我朝大軍出擊,一舉收複失地的最佳時機。”
她的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將複雜的戰局分析得鞭辟入裡,入木三分。
在場的一眾貴女,聽得目瞪口呆。
她們平日裡談論的,無非是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何曾聽過如此深刻獨到的戰局分析?
便是安寧公主,這個在軍營裡都待過的皇家貴女,此刻看著沈青凰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再是單純的欣賞,而是真正的刮目相看!
“沈青凰,”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宴會結束後,安寧公主破例,特意將沈青凰一人留了下來。
兩人在彆院的暖閣中,從詩詞歌賦,談到時局民生,竟是越談越投機。
等到沈青凰告辭時,安寧公主親自將她送到門口,拉著她的手,親切地說道:“青凰,以後常來我府上坐坐,本宮……很喜歡與你說話。”
這一幕,被許多尚未離去的貴女看在眼裡,心中皆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兵部尚書的女兒周婉若與大理寺卿的孫女林徽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走上前來。
“世子妃,”周婉若率先開口,臉上帶著真誠的笑意。
“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婉若佩服之至。不知日後,可否有幸向世子妃討教一二?”
沈青凰回以一笑:“周小姐客氣了,能與諸位姐妹結交,是青凰的榮幸。”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地傳遍了整個京城。
而此時,沈玉姝正在為自己新得的一套紅寶石頭麵而沾沾自喜。
丫鬟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稟報完,她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了。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尖利得有些變調。
這次安寧公主的宴席,她拖了好些關係都沒有進去!
沒想到沈青凰竟然還在宴會上大方光彩!
“安寧公主……親自送她到門口?還……還有周婉若和林徽音,都主動與她結交?”
那可是安寧公主!
是她重生以來,做夢都想攀上的高枝!
那可是周婉若,兵部尚書的嫡女!
那可是林徽音!
未來會成為太子妃的女人!
前世,沈青凰此時隻是地位低下的陸夫人,在京城貴婦圈裡,連提鞋都不配!而她沈玉姝,才是眾星捧月的世子妃!
可這一世,為什麼全都變了?
那個她最看不起的沈青凰,憑什麼能輕易得到她夢寐以求的一切?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儘更無花……
沈玉姝喃喃地念著這句詩,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嫉妒。
她也會作詩,可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這樣大氣磅礴的句子!
還有那什麼西北戰局的分析……沈青凰一個深閨女子,她懂什麼行軍打仗?
這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教她?
難道是裴晏清那個該死的病秧子!
可憑什麼?
“啊——!”
尖銳的叫聲響起。
沈玉姝猛地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
“哐當!”
上好的汝窯青瓷,在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沈玉姝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她死死地攥著拳頭。
“沈青凰……沈青凰!”
她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我不會讓你得意的……你現在站得有多高,將來,我就會讓你摔得有多慘!”
“你搶走的一切,我都會……加倍地搶回來!”
第二天,兵部尚書府的周婉若就派人送來了親手抄錄的兵法心得,附言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願為知己。
第三天,大理寺卿的孫女林徽音則送來了一盆極為珍稀的綠雲墨菊,花語風骨,其意自明。一時間,國公府的門檻,竟隱隱有了車水馬龍之勢。
沈青凰終於在安寧公主的宴會上一戰成名。
再有人提起就不再是她那望門寡的晦氣命數,而是她驚天的才情!
和連安寧公主都讚不絕口的、對時局的獨到見解。
但這上京城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宴會!
沈玉姝雖然去不了寧安公主那樣的高規格的宴會,但一些私下的小場合,她還是能去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