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越來越多江船在奉節靠岸,又有更多的小型江船駛入大寧河,大明天子親自帶兵增援夔東的消息像長了腿一般,很快在軍民中傳開。
近二三十年戰火不斷,四川赤地千裡,各府縣均變成荒無人煙,野獸橫行的鬼域。隻有夔東一帶在郝搖旗、李來亨、劉體純等人庇護下,仍維持著基本的生產秩序,保持著較稠密的人口。
各部將士、家眷本就有十多萬,再加上原住民和逃難到夔東的難民,總計大概有三、四十萬人口,僅在奉節周邊就有三、四萬。
這些普通老百姓自發搖船來到奉節,將平時省吃儉用攢下鹹魚,剛摘下的瓜果菜蔬往正在換船的官兵手裡塞。
麵對老百姓的款待,馬寶麾下將士有些不知所措,均在心中暗想,原來夔東老鄉和雲南老鄉一樣熱情好客,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全是賊子。警衛團將士則淡定地掏出碎銀子、銅版子或者裝滿茶葉、砂糖的錫罐子回贈老鄉。
因為朱由榔強調過多次,禦林軍要做王師表率,不能白拿白占老百姓的東西。警衛團將士也深以為然,反正他們的軍餉夠高,福利夠好,沒必要貪圖小便宜。
“軍爺,殺賊,殺賊,將狗~娘養的韃子通通殺光!”
“王師必勝,必勝!”
“保護好陛下,可不能讓陛下傷了一根寒毛啊!”
老百姓對每一船出征的將士發出呐喊和叮囑,他們滿懷期待能在官兵的縫隙中一睹天顏,因為他們實在太愛戴這個皇帝了。在深淵一般的黑暗中,朱由榔就像一道閃電,在永曆十三年劃破長空,照亮了整個華夏大地。
現在很多夔東老百姓都認為,在大明曆代帝王中,朱由榔的成就僅在太祖、成祖之下。假以時日,或可超越成祖,與太祖並駕齊驅。
這樣力挽狂瀾的皇帝,當然不能出現任何意外,孔武精裝的警衛團戰士必須確保這一點。
“驅逐韃虜,複我中華!”
不知哪個警衛團戰士喊了一句,立即引起所有人共鳴。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符合每一個老百姓的期望。
“驅逐韃虜,複我中華!”
“驅逐韃虜,複我中華……”
……
留守三峽的黨守素、馬騰雲、塔天寶等將領也克服了恐懼,紛紛從巴東、巫山各據點趕到奉節麵聖。
朱由榔勉勵他們,一定要保持警惕,守好香溪口,不讓下遊清軍有逆流仰攻的可乘之機。
黨守素等人均稱,現在夔東上下士氣旺盛,很多屯丁重新拿起武器聚集到各據點參與防守。他們雖然缺少盔甲裝備,卻也全國各地隨軍轉戰到夔東的老兵,不是好惹的。如果清軍敢從三峽方向進犯,黨守素等人有信心將其一舉殲滅。
軍情如火,朱由榔沒有過多耽擱,在奉節換上小型船隻後,從巫山城外由長江轉入大寧河,再經大昌前往大寧。
大寧城是大寧河上遊最後一座城池,明軍的糧草輜重都要集中於此,轉由竹排竹筏或七、八尺的小船運送——冬天大寧河上遊水量太小了,士兵幾乎無法靠坐船行軍。
就在清軍派使者進穀城勸降的同時,馬寶已率部沿大寧河冬天乾涸的河床前往竹溪,正麵進攻白土關;賀道寧則親自率三百親兵化妝成鹽梟,作為偏師繞到白土關後,準備配合馬寶發動奇襲。
就在朱由榔準備動身前往竹山的時候,兩個神秘士人忽然手持文安之的信物,請求麵聖。其中一個是陝西真寧士人鞏焴,另一個是荊州石首士人喻上猷。
見到這兩人的名帖,隨軍而來的毛登壽臉色突變,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朱由榔則滿臉疑惑,想破頭也想不出這兩個人有什麼稀奇。好吧,在夔東這個窮山惡水,還藏著兩個崇禎朝進士確實算很難得了。
要知道崇禎朝進士隻要不投清,幾乎全是“四朝元老”,稀少得很,在廣東怎麼也能謀個四、五品官當當。
等見到真人,聽完此二人的自述後,朱由榔才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兩個人確實沒有叛明投清,卻做了另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叛明投順。其中,喻上猷任順朝兵部侍郎,鞏焴任禮部侍郎。
清軍攻破京師後,喻上猷則返回荊州石首老家,很快便跟隨袁宗第退入夔東。鞏焴則一直隱居在陝西省三水縣,後來聽說明軍收複四川,又輾轉來投。
福王朝廷曾經議定兩人犯“治從賊之獄”,其中喻上猷列“一等應磔者”。所以兩人現在名義上都還是朝廷欽犯,敢來麵聖也算有膽識了。
“哦……原來如此。”
朱由榔略想了一下,然後慷慨地將二人罪行輕輕揭過:“這個……李自成已經抗清而亡,以前的事,朕就不再追究了。”
這年頭在崇禎朝投過西營、闖營等農民起義軍的人太多了,現今大寧城內就有一大批,既沒有必要,也沒有辦法追究當時的叛逆行為。
在朱由榔看來,就算是食朝廷俸祿的士人,投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既然很多投過清的士人都可以“投誠”回到大明繼續當官,為何要苛責投過闖的呢?這兩人堅持沒有降清,品行比降清的起碼高尚一點點吧。
“陛下……罪人有一事,不得不向陛下請罪。”
鞏焴抬起頭,用堅毅的眼神看著朱由榔,然後供出自己的驚天罪行。
“罪人主持禮政時,曾將曆代先帝的神主牌請出太廟……”
這話一出,在旁擔心大半天的毛登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心中暗罵:“這個老頑固,哪壺不開提哪壺……”
朱由榔聽完也愣住了,在順軍進京,李自成稱帝的大背景下,所謂的“請出太廟”應該隻是一個客氣的說法。除了太祖朱元璋的神主牌被移入曆代帝王廟,其他說不好已經一把火燒了。
他不在乎這兩人是否投過順闖),卻不得不在乎鞏焴燒過老朱家曆代先帝的神主牌,這……這說出來確實極其難聽。
可是朱由榔幾息之後,又想到另一個極其嚴峻的問題。如果追究鞏焴燒毀曆代先帝神主牌的罪責,那麼挖了朱家鳳陽祖墳的西營要不要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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