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印記與代價
腦海中翻騰的扭曲圖形與冰冷公式，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的是陣陣針紮般的刺痛和強烈的眩暈感。林淵揉著太陽穴，臉色微微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那短暫瞬間的“絕對秩序”狀態，讓他窺見了一種可能性——一種遠超當前脆弱平衡的、更為強大的穩定形態。儘管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痛苦，但這無疑是一條值得探索的路徑。他不能總是抱著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藥包去麵對亡林下一次、可能更猛烈的進攻。
他沒有急於再次嘗試深度激發印記。磐的警告言猶在耳，過度深入異界殘響是致命的。他需要更謹慎的策略。
接下來的幾天，林淵將精力分成了兩部分。白天，他協助阿公研究符文，利用自身對能量流動的敏銳感知，幫助辨析幾個關鍵防禦符文的能量節點和激發方式。他發現，當自己處於那種高度專注、試圖理解能量本質的狀態時，腦海中那些雜亂的信息碎片偶爾會閃過一絲靈光，讓他對符文的某些晦澀之處產生意想不到的、直覺性的理解。這間接證明了碎片中蘊含的知識是真實且有價值的。
夜晚，他則繼續小心翼翼地與體內的碎片之力，尤其是那冰冷的秩序之意進行“溝通”。他不再試圖強行激發印記，而是像馴服野獸般，極有耐心地、一遍遍地用自身意誌去接觸、去引導那一絲意蘊，嘗試在不引發信息洪流衝擊的前提下，略微提升其在能量平衡中的比重。
這個過程緩慢而艱辛。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根發絲般細的線，稍有不慎，要麼引不動，要麼就再次引發劇烈的精神衝擊和印記亮起。數次嘗試，他都以頭痛欲裂、精神萎靡告終，但每一次失敗，都讓他對那“冰冷秩序”的脾性多了解一分，對自身意誌的掌控也更精進一寸。
數日後的一個傍晚，就在林淵結束一次失敗嘗試，正閉目調息時，赤羽帶來了一個消息，打斷了他的靜修。
“大人，我們在西側峽穀的巡邏隊……失去了聯係。”赤羽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焦急，“按照預定，他們應該在正午時分返回交接，但至今未歸。我們派出了接應小隊，在峽穀入口處發現了戰鬥痕跡，還有……這個。”
她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小塊暗紫色的、仿佛某種甲殼的碎片，邊緣鋒利，上麵沾染著已經乾涸的、不祥的暗紅色汙跡。
林淵接過甲殼碎片，入手冰涼，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混亂與惡意順著指尖傳來，比那些畸變植物的精神汙染要凝聚和尖銳得多。
“不是植物，是……某種生物？”林淵皺眉。
“像是披著甲殼的東西，速度極快，攻擊性很強。現場留下的痕跡很混亂，似乎……它們是從岩壁的陰影裡直接鑽出來的。”赤羽描述著接應小隊看到的情景，臉色難看，“我們的人，可能凶多吉少。”
陰影中鑽出的甲殼生物……亡林的觸須，果然又伸出了新的花樣。它們不僅在適應，還在進化出更具攻擊性的形態。
“召集人手，我親自去。”林淵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體內的平衡依舊不穩，但他不能再坐視族人犧牲。而且，這種新出現的敵人，必須親自確認其特性。
“大人，您的身體……”赤羽依舊擔憂。
“無礙。”林淵打斷她，活動了一下手腕，感受著體內那如履薄冰卻又被他自己強行加固過的平衡，“有些代價，必須支付。”
他需要力量，哪怕隻是暫時的、需要付出代價的力量。
很快，一支由林淵、赤羽和數名精銳戰士組成的小隊，迅速趕往西側峽穀。峽穀入口處，果然一片狼藉，岩石上布滿了深刻的劃痕和飛濺的暗紅汙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臭和亡林特有的腐朽氣息。
林淵示意眾人戒備，自己則走到一處痕跡最密集的地方，蹲下身，將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麵上。他閉上眼，並非調動巫火或赤金之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將一絲意誌沉入左手手背那淡藍色的印記，嘗試引動那一縷“冰冷秩序”的意蘊。
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淡藍色光暈在他手背上一閃而逝。刹那間，他感覺自己的感知仿佛被剝離了情感，變得無比客觀和精確。周圍的一切，空氣的流動、能量的殘餘、甚至地麵上那些混亂痕跡中蘊含的信息，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現在他的“感知”中。
他“看”到了數道極快、帶著尖銳惡意能量特征的身影，從岩壁的陰影中詭異地滲出，撲向巡邏隊。他“聽”到了短暫而激烈的能量碰撞聲，以及最後時刻，幾名戰士引爆自身力量試圖與敵偕亡的劇烈波動……
同時，腦海中也傳來熟悉的、針紮般的刺痛，以及一些雜亂無章的、關於空間扭曲與能量隱匿的冰冷計算片段湧入。代價如期而至。
林淵猛地睜開眼，強忍著不適，指向峽穀深處一個陰暗的拐角：“那邊！它們的氣息殘留指向那裡，數量不多，但能量反應很凝聚，擅長隱匿和突襲。小心陰影！”
他的判斷快速而精準，仿佛親眼所見。赤羽和戰士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按照指示，結成戰陣，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
果然，在拐過那個彎角後，前方的光線陡然暗淡，岩壁上布滿了不自然的、緩緩蠕動的陰影。就在小隊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噴射而出！它們形如巨大的、覆蓋著暗紫色甲殼的蠍子，尾部帶著閃爍著幽光的尖刺，速度快得隻留下道道殘影！
“結陣！岩火守護！”赤羽厲喝，金紅色的火焰瞬間從她和戰士們身上升騰而起，彼此聯結，形成一道厚重的、帶著大地沉凝之意的火焰護壁。
砰！砰！砰！
甲殼蠍子撞擊在護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暗紫色的能量與岩火交織，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這些怪物的力量並不算絕強，但它們的攻擊極其刁鑽，而且似乎能借助陰影短距離瞬移，防不勝防。
林淵沒有貿然加入正麵戰鬥。他強忍著精神上的刺痛和越來越強烈的眩暈感，維持著那“冰冷秩序”的感知狀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快速鎖定著在陰影中不斷閃爍的甲殼蠍子。
“左前三步，陰影交彙點！”
“右後上方，岩壁凸起後！”
“正前方，下一次閃爍落點！”
他每一次開口，都精準地預判了怪物的出現位置。赤羽和戰士們依言發動攻擊，岩火凝聚的戰矛、刀芒總能提前一步封鎖怪物的行動路線，或是直接轟擊在它們剛剛現身、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瞬間。
戰鬥節奏被徹底掌控。原本擅長偷襲的甲殼蠍子，在林淵那近乎預知般的指揮下，變得處處受製。它們的甲殼再堅硬，也無法完全抵擋住凝聚了大地之力的岩火持續轟擊。
不過片刻，最後一隻甲殼蠍子被赤羽抓住破綻，一記凝練到極致的火焰突刺，直接貫穿了其頭部甲殼的縫隙，暗紅色的汙血噴濺而出，抽搐著倒下，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戰鬥結束。戰士們微微喘息，臉上帶著勝利的振奮，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林淵未卜先知般指揮的敬畏。
赤羽走到林淵身邊，剛想說話，卻見林淵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左手手背上的淡藍色印記已經徹底黯淡下去。
“大人！”她急忙扶住他。
林淵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額角的冷汗和沉重的呼吸出賣了他的狀態。他強行壓下腦海中翻江倒海般的不適和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冰冷信息碎片。
“清理現場，確認有無幸存者……然後，立刻撤回新生崖。”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些怪物……隻是斥候。亡林，正在用各種方式測試我們的防禦和反應。”
他看了一眼地上正在消散的怪物殘骸，又看了看自己隱隱作痛的手背。
動用印記的力量，代價巨大。但為了獲取至關重要的情報，為了減少族人的傷亡，這份代價，他必須承受。
隻是不知道，下一次動用，需要間隔多久？又或者，下一次，需要支付怎樣的代價？
（第四十五章完）
西側峽穀出現新的亡林造物——擅長陰影突襲的甲殼蠍子。林淵為獲取情報、減少傷亡，首次主動付出精神受創的代價，激發第三碎片印記的“冰冷秩序”感知能力，精準指揮小隊殲滅敵人。戰鬥雖勝，但動用異界力量的沉重代價與亡林持續進化的威脅，讓前路更加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