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總在想,人的每一次選擇,真的會通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沈梔放下杯子,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在閒聊家常,“比如當年,院長明明第一個推薦了你,可你偏偏肚子疼了。然後,你就選擇了另一戶普通人家。你看,就這麼一個小小的選擇,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就徹底調換了。”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祝禾菁的聲音不受控製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我想說,你很聰明。”沈梔的語氣裡聽不出是褒是貶,“懂得趨利避害,知道宴家不好待,特彆是還有一個陰晴不定的小叔。你選了一條更安全的路,遠離了那些你應付不來的人和事。”
服務員端來了美式咖啡。
沈梔替她加了一塊方糖,用勺子輕輕攪了攪,叮當作響的聲音在安靜的角落裡格外清晰。
“我小叔這個人,脾氣不太好。”沈梔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著她,唇角卻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他特彆不喜歡彆人覬覦他的東西,更不喜歡有人在背後耍小手段,傷害他的家人。那些照片,他看到了,很生氣。”
祝禾菁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宴家讓人查了你,從你被收養,到你現在讀大學,每一件事,都查得清清楚楚。”沈
梔把勺子放在一邊,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那聲音甜美又冰冷,“有趣的是。我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好像……對某些還沒發生的事情,有種奇怪的預知能力。”
祝禾菁握著杯子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滾燙的咖啡潑了出來,灑在手背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她死死地盯著沈梔,像是要從她那雙帶笑的眼睛裡,看出一點破綻。
可那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清澈的,看透一切的了然。
“禾菁,你很怕火吧?”
沈梔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祝禾菁的腦海裡轟然炸響。
“我聽說,人如果經曆過一次瀕死的絕境,比如在一場大火裡被燒死,然後又奇跡般地回到過去……你說,這算不算是老天爺給了第二次機會?”
祝禾菁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帶倒,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
咖啡館裡零星的幾個客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她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
那些被她刻意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關於囚禁、關於烈火、關於窒息和絕望的畫麵,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沈梔知道了。
她什麼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這個認知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間捅穿了祝禾K菁所有的偽裝和僥幸。
她最大的秘密,她賴以生存的依仗,就這麼被對方輕飄飄地、赤裸裸地攤開在了陽光下。
“你……”她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我什麼?”
沈梔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端起自己的拿鐵,又喝了一口,“我隻是在講一個故事,禾菁你不要怕呀。”
沈梔的語氣裡沒有什麼感情,“我小叔本來打算讓你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我勸住了他。”
她頓了頓,笑意加深:“我說,她隻是一個運氣不好,又有點貪心的小姑娘。”
沈梔站起身,看著失魂落魄的祝禾菁。
“以後離我們所有人的世界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宴漣麵前,更不要再動任何不該有的心思。”
她走到祝禾菁身邊,俯下身,在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彆讓我後悔,不然下一次,我可就不會再勸他了。”
說完,她直起身,再也沒看祝禾菁一眼,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陽光依舊溫暖,沈梔踩著光影,步履輕快,像隻是出來赴了一場無足輕重的約會。
而她身後,祝禾菁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緩緩地,癱坐在了座位上。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沈梔最後那句話,和那雙含笑卻冰冷的眼睛。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
原來,她所以為的新生,她自以為是的算計和布局,從頭到尾,都隻是彆人眼中的一場笑話。
她那點重生的優勢,在絕對的權勢和洞察一切的目光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