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水汽氤氳,將鏡子蒙上一層薄霧。
沈梔用手背抹開一小塊,看著鏡子裡自己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臉頰,心情很好。
她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擦乾頭發,換上睡衣。
臥室裡那張柔軟的大床在向她招手,但她還不打算立刻投降。
采風的畫稿和今天買的禮物堆在行李箱旁,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她把給戚婷和宴禮的禮物仔細包好,又拿出那件“江南才子”文化衫,想象著宴漣收到時又氣又笑的模樣,自己先樂不可支。
她正出神,臥室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
沈梔嚇了一跳,連忙把東西收好,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宴奕。
他已經換下了一身筆挺的黑襯衫,穿著件質地柔軟的灰色居家服,整個人少了幾分白日裡的銳利,多了幾分溫和的居家感。
他手上端著一杯牛奶,見她開門,便遞了過來:“睡前喝點熱牛奶,有助於睡眠。”
溫熱的觸感從玻璃杯壁傳來,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
“謝謝小叔。”沈梔接過牛奶,心裡那點被打擾的彆扭徹底煙消雲散。長輩的關懷總是這樣,細致又周到,讓人無法拒絕。
她的目光無意中一掃,落在了宴奕的臉上,隨即微微一怔。
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銀色的細邊鏡框在走廊柔和的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恰到好處地中和了他眼眸深處的沉靜。
鏡片之後的眼神,顯得愈發深邃難測。
那不正是她今天下午剛買的那一副。
“小叔,您……”
“鏡腿有些鬆,正好換一副。”宴奕推了推鏡框,動作斯文,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梔卻覺得自己的眼光得到了極大的肯定,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
她原以為他會收起來,或者等回到京市再用,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戴上了。
而且,真的好帥。
比她想象中還要好看。
白日裡,他是掌控全局、沉穩可靠的宴先生,而此刻,戴上這副眼鏡的他,褪去商場的鋒芒,添了幾分學者般的儒雅,混合著成熟男人的禁欲氣息,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特彆適合您。”沈梔由衷地誇讚,眉眼彎彎,笑容燦爛又真誠,“比店裡模特戴著好看多了。”
宴奕看著她的笑臉,鏡片後的瞳孔顏色深了深。
女孩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的潮濕水汽和淡淡馨香。
柔軟的睡衣包裹著她纖細的身體,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發梢還在滴水。
那雙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毫不設防地對他展露著親近和信賴。
他喉結微動,嗯了一聲,聲音比平時要低啞幾分。
沈梔沒察覺到異樣,她低頭喝了一口牛奶,香甜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驅散了最後一絲疲憊。
“牛奶也很好喝,溫度剛剛好。”她仰起臉,唇邊還沾著一圈淺淺的奶漬,像隻偷吃成功的小貓。
“謝謝小叔。”
宴奕的視線在那抹奶漬上停留了一瞬,伸出手,似乎想幫她擦掉。可指尖在離她臉頰還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蜷縮了一下。
“早點休息。”他留下這句話,便轉身回了客廳。
沈梔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將剩下的牛奶一口氣喝完。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總覺得剛才的氣氛有點奇怪。
大概是太久沒和小叔這樣獨處,有些不習慣吧。
不過自己已經準備明天就離開了,問題不大。
她搖搖頭,不再多想,將行李箱整理好,便爬上床,很快就陷進了香甜的夢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著之後,那扇被她關上的門,是如何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悄無聲息地、一寸寸地推開。
…………
公寓裡一片寂靜,隻有窗外護城河的波光,隨著晚風,在天花板上投下粼粼的、流動的光斑。
宴奕站在沈梔的床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沒有開燈,僅憑著從落地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微弱月光,貪婪地注視著床上熟睡的女孩。
快一個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