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將沉浸在夢鄉裡的沈梔喚醒。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謝秋鶴線條冷硬的下頜。
她的額頭還殘留著他手臂的溫度和布料的紋理,那感覺很奇妙,像被什麼溫熱的東西烙了一下。
“醒了?”謝秋鶴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的書本上,仿佛剛才那個僵硬如石雕,任由她枕著手臂的人不是他。
沈梔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坐直了身體。
“醒啦,不好意思呀。”
他沒應聲,隻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活動了一下那隻已經有些發麻的手臂,指尖蜷了蜷,似乎在回味那一觸即逝的柔軟。
從那天起,給沈梔補習,就成了謝秋鶴午休時間的固定項目。
謝秋鶴的早餐也從不用操心,每天早上他到教室時,桌上總會準時出現一份熱氣騰騰的“學費”。
有時候是糯米飯團配豆漿,有時候是火腿雞蛋餅配牛奶,花樣百出,旁邊雷打不動地擺著一包小熊餅乾。
起初,謝秋鶴還帶著幾分不情願的僵硬,但幾天下來,他已經習慣了。甚至會在打開書本前,先慢條斯理地解決掉那份早餐。
班裡的人漸漸也對最後一排的奇景見怪不怪。
那個除了學習什麼都不關心的孤高學神,身邊多了一個嘰嘰喳喳的小尾巴。
她會把椅子挪到和他緊緊挨著,腦袋湊過去看他的卷子,長發偶爾會掃過他的肩膀;她會理直氣壯地搶走他手裡的筆,在他的本子上畫下自己歪歪扭扭的理解;她還會用那把軟糯的嗓子,一口一個“謝老師”地叫著,叫得人骨頭都酥了。
而那個傳聞中生人勿近的謝秋鶴,居然全盤接收。
他從不驅趕,從不拒絕。
最多隻是在被她不經意碰到手背時,身體猛地一僵,然後用更快的語速講題,試圖掩飾耳根燒起來的紅雲。
張鈴作為前排最近的觀眾,看得嘖嘖稱奇。
她戳了戳沈梔的手背,壓低聲音:“梔梔,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給鶴神下蠱了?”
沈梔正埋頭和一道物理題搏鬥,聞言,她抬起頭,衝張鈴眨了眨眼,笑得像隻偷腥得逞的小狐狸:“秘密。”
說完,她又轉頭,拿著題目敲了敲謝秋鶴的胳膊,“謝老師,這道題的受力分析我又畫錯了,你看看嘛。”
她的指尖隔著校服布料,點在他的手臂上,輕巧得像蜻蜓點水。
謝秋鶴的呼吸亂了一拍。
他放下筆,幾乎是認命般地接過她的本子,聲音繃得緊緊的:“摩擦力方向反了。”
那股熟悉的、渴望觸碰的躁動,如今像隻被喂熟的野貓,不再瘋狂叫囂,而是變成了溫順的、持續的癢意,從心臟深處,一點點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遠處的角落裡,方思瑤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她看著謝秋鶴拿起沈梔的筆,耐心地在草稿紙上畫出受力分析圖,他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完全沒有記憶中那份囚禁她時的陰鷙和瘋狂。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擰了一下,又酸又澀。
上一世,這份獨一無二的耐心和偏愛,是屬於她的。
可現在,那些她曾經唾手可得的,都被沈梔輕而易舉地拿走了。
方思瑤咬著下唇,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印痕。
但隨即,她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不是愛,那是囚籠。
謝秋鶴是個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沈梔現在享受的甜蜜,不過是包裹著劇毒的糖衣,總有一天,她會為此付出代價。
自己逃離了那個火坑,是正確的選擇。
她一遍遍地在心裡告誡自己,試圖用這種慶幸來壓製那股揮之不去的嫉妒。
她轉頭看向窗外,操場上,孟野正在和兄弟們打籃球,揮汗如雨,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