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書店出來時,手裡都多了一遝嶄新的習題集,陽光兜頭灑下,刺得人眼睛都眯了起來。
正午的街道車水馬龍,熱氣蒸騰。
“咕嚕嚕……”
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沈梔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它們在抗議了。”
她仰頭看著身旁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生,眼睛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說好了我請客,你想吃什麼?”
謝秋鶴對在外麵吃這件事沒什麼概念,他的午餐通常由家裡的阿姨根據營養師的菜單精心準備。
他正想說都可以,沈梔已經眼尖地發現了目標。
她指向馬路對麵一家門麵不大、但人來人往的小店,興奮地提議:“我們去吃米線吧?那家我聽人說過,湯底超級鮮!”
謝秋鶴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店門口掛著略顯陳舊的招牌,玻璃門上貼著紅色的菜單,幾張簡單的桌椅幾乎坐滿了人。
煙火氣隔著一條馬路都仿佛能撲麵而來。
這和他去過的任何一家餐廳都不同,那些地方要麼安靜私密,要麼富麗堂皇。
他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沈梔已經拉著他的衣角,熟門熟路地帶著他穿過人行道,嘴裡還念叨著:“快點快點,再晚就沒位子了。”
被她拉著,謝秋鶴幾乎是半推半就地走進了那家小店。
店內果然擁擠又熱鬨,說話聲、吸溜麵條的聲音、後廚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混雜著一股濃鬱的、說不清是香料還是骨湯的霸道香氣。
謝秋鶴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略有些不適應這種嘈雜和人與人之間過近的距離。
沈梔卻像條靈活的魚,在狹窄的過道裡穿梭,很快就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兩人座。
她把懷裡的書放在旁邊的空椅子上,衝還愣在門口的謝秋鶴招手:“這裡!”
謝秋鶴走過去坐下,動作有些僵硬。
沈梔拿起桌上的菜單,頭也不抬地問:“你能吃辣嗎?香菜呢?”
“不吃辣,可以。”
“好嘞。”她對著檔口的方向揚聲喊道,“老板,兩碗招牌過橋米線,一碗免辣,都要多加一份豆皮和午餐肉!”
她的聲音清亮甜美,在嘈雜的環境裡也很有穿透力,引得鄰桌的人都看了一眼。
謝秋鶴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他不太習慣在公共場合成為焦點。
很快,兩套米線就端了上來。
滾燙的石鍋裡,乳白色的高湯還在滋滋作響地翻滾,旁邊配著十幾個小碟子,裝著生肉片、蔬菜、鵪鶉蛋和各種配料。
沈梔像個小老師,一邊拿起自己的碟子,一邊給他示範:“要先把肉片和蛋放進去,用湯燙熟,然後再放蔬菜和米線。”
她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裡脊肉,小心地滑入湯中,肉片瞬間變色。
謝秋鶴學著她的樣子,動作略顯笨拙地將配料一一倒進自己的石鍋。
他很少做這種需要自己動手的事情,感覺有些新奇。
“好啦,可以吃啦!”沈梔將一筷子米線吹了吹,然後滿足地吸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囤食的倉鼠。
她幸福地眯起眼睛,“嗯,好吃!”
謝秋鶴看著她那副樣子,也低頭嘗了一口。
湯汁濃鬱鮮美,米線爽滑勁道,和他吃過的任何一種山珍海味都不同,這是一種簡單、直接、能瞬間溫暖腸胃的味道。
他看著對麵吃得一臉開心的沈梔,不知為何,竟覺得這碗不算貴的米線,比家裡特級廚師做的任何一道菜都更可口。
熱氣氤氳,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他看著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點湯汁,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一個念頭閃過,他想伸手幫她擦掉。
手指剛動了一下,他就硬生生克製住了。
沈梔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抬起頭,嘴裡還嚼著豆皮,含糊地問:“怎麼了呀?我臉上有東西嗎?”
她自己抬手用紙巾胡亂抹了兩下,剛好經過了那個位置。
“沒有。”謝秋鶴移開視線,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他低下頭,專心對付自己碗裡的米線,隻是心跳不知為何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