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樓下賓客的喧鬨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平息,最後徹底消失。
整棟小洋樓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
沈梔坐在床沿,雙手不安地交握著,放在膝蓋上。
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怦怦”跳動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重。
估摸著時間,客人都該散了。
接下來,就是她和任景的洞房花燭夜。
她緊張,卻又混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就在這時,走廊裡響起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一步一步,正朝著這個房間走來。
沈梔的後背下意識地挺直了。
“叩叩。”
敲門聲很輕,很有禮貌。
不等她回應,門把手便被輕輕轉動,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任景走了進來。
他已經脫下了那身正式的西裝,隻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結實有力的手腕。
金絲眼鏡後的那雙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沈梔注意到,他手裡還端著一個木質托盤,上麵放著一小碟精致的糕點和一杯牛奶。
那糕點是她在供銷社從未見過的樣式,小小的,做成了花朵的形狀,散發著一股奶與蜜的甜香。
任景隨手將門關上,隔絕了門外的一切。
他走到沈梔麵前,將托盤放在床頭櫃上。
“今天太忙了,沒顧得上你,”他開口,聲音溫和,帶著一絲歉意,“估計你沒吃飽,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他的話提醒了沈梔,她的肚子確實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從早上到現在,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全靠那杯糖水撐著。
她沒有拒絕,那副怯生生的模樣裡,肚子餓的窘迫占了上風。
“……謝謝。”她小聲地道了謝,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花朵形狀的糕點。
糕點鬆軟,入口即化,濃鬱的奶香瞬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
是真的好吃。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努力不讓碎屑掉下來。
任景沒有催她,也沒有移開目光。
他就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安靜地看著她吃東西。
那眼神很溫柔,像是在欣賞一件珍貴的瓷器。
可在那溫柔的底色下,又藏著一種沈梔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打量,又像是評估,帶著獨占的欲望。
被他這樣注視著,沈梔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網給籠罩住了。
糕點的甜膩似乎都堵在了喉嚨口,讓她莫名有些緊張,連吞咽的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
她加快了速度,三兩口將剩下的糕點吃完,又端起牛奶杯,小口喝著,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等她吃完,任景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遞給她。
沈梔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胡亂地擦了擦嘴角。
“我去給你放洗澡水,”任景站起身,很自然地說道,“你拿上換洗的衣服,跟我來。”
沈梔連忙從那個寒酸的樟木箱子裡,翻出自己的一套棉布睡衣和貼身衣物,抱著它們,跟在了任景身後。
任家的衛生間,比她之前住的那間小屋子還要大。
牆壁和地麵都貼著乾淨的白色瓷磚,一個雪白的浴缸擺在角落,旁邊是鋥亮的金屬水龍頭和蓮蓬頭。
這是沈梔之前不曾見過的東西。
任景走到浴缸旁,擰開了水龍頭。
“左邊是熱水,右邊是涼水,可以自己調溫度。”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試著水溫,動作熟練又耐心,“這個是蓮蓬頭,洗頭方便。香皂和毛巾都在架子上,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