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天,天還沒亮,劉芬就把沈梔從床上拽了起來。
沒有新娘該有的喜慶,沒有紅色的嫁衣,劉芬隻是從櫃子裡翻出那條任景前兩天買的淡黃色連衣裙,扔到她身上。
“快點穿上!彆磨磨蹭蹭的,耽誤了吉時,看我怎麼收拾你!”
沈梔默默地換上衣服,鏡子裡的人影有些陌生。
裙子的顏色很溫柔,襯得她氣色好了些,不像往日那般灰撲撲的。
她被劉芬推到堂屋,沈建國和沈歲已經坐在那裡。
沈歲看她的眼神很複雜,有輕鬆,有憐憫,還有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很快,外麵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
任景來了。
他依然是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走進來時,整個屋子都亮堂了幾分。
他的身後跟著幾個穿著同樣製服的人,抬著一個個紅木箱子,上麵都貼著大紅的喜字。
箱子在狹小的堂屋裡一字排開,打開後,滿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最前麵的一箱,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大團結”,紅得晃眼。
後麵幾箱,是各種在百貨大樓都難得一見的布料、名貴藥材,甚至還有一台嶄新的縫紉機和一塊上海牌手表。
這聘禮,比之前說好的“雙倍”還要豐厚。
沈建國和劉芬的眼睛都直了,搓著手,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任先生,您太客氣了,真是太客氣了!”劉芬的嗓音都甜得發膩。
任景的目光掃過那些聘禮,最後落在了角落裡低著頭的沈梔身上。
他走過去,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好好好,走,這就走!”沈建國連連點頭,眼睛還黏在那些錢和東西上。
沈梔被任景牽著,走出了這個她住了十多年的家。
樓下,黑色的轎車已經等候著。
任景護著她上了車,然後自己才坐進去。
車子緩緩開動,沈建國和劉芬還站在門口,滿臉堆笑地揮著手,那樣子,不像是嫁女兒,更像是做成了一筆天大的買賣。
然而,車子開出巷口沒多遠,任景就對司機吩咐了一句。
“停車。”
車子穩穩停下。
緊接著,跟在後麵那輛載著聘禮的貨車也停了。
任景轉頭,看著後麵,對副駕駛的助理說:“讓大家辛苦一下,把東西都搬到我的車上來。”
助理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點頭下車去安排了。
任景的轎車後備箱很大,但顯然裝不下所有東西。
於是,那些人乾脆把後座能放的地方都塞滿了,隻留下任景和沈梔身邊的一點空隙。
那台嶄新的縫紉機被小心地搬了進去,最後,連那個裝滿了現金的紅木箱子,也被抬了上來,就放在沈梔的腳邊。
沈梔縮著腿,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做完這一切,助理回到副駕駛,車隊重新啟動。
而那輛空空如也的貨車,則是掉了個頭,朝著筒子樓的方向,原路返回了。
可以想象,當沈建國和劉芬看到一輛空車回去時,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那些讓他們眼紅心熱的聘禮,他們連摸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任景做這件事的時候,神色平靜,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他轉過頭,看到沈梔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那些是給你的。”他解釋道,“既然你嫁給了我,你的東西,自然也該由我來保管。”
那是梔梔的東西,沈家不配。
沈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什麼聘禮,也不知道那些東西值多少錢。
她隻知道,這個男人將她從那個家裡帶了出來,連帶著那些本該屬於那個家的“交易品”。
任家的宅子不在市區,是一棟帶著院子的兩層小洋樓,在八零年代的背景下,顯得格外氣派。
院子裡種著花草,打理得很整齊。
任景的父母早已等在客廳。
任明遠看起來很嚴肅,周雅蘭則是一身旗袍,氣質溫婉。
他們看到沈梔,並沒有過多的熱情,也沒有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