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朝野,說一不二。
他根本不在乎什麼貪贓枉法,也不在乎什麼國法天理。
他隻憑自己的喜怒行事。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退朝。”
鬱衾扔下兩個字,不再看底下那群戰戰兢兢的鵪鶉,轉身抱起龍椅上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小皇帝,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金鑾殿。
直到他玄色的身影徹底消失,殿內緊繃的空氣才稍稍鬆動,不少人背後已是一片冷汗。
…………
勤政殿內,暖爐燒得很旺。
鬱衾將小皇帝放在鋪著厚厚軟墊的榻上,自己則走到禦案後,開始批閱堆積如山的奏折。
小皇帝衛淩雲,或者說,鬱淩雲,已經四歲了。
許是自小在鬱衾身邊長大,他倒不是很怕這個煞神般的親舅舅。
他看著鬱衾坐在那裡,沉默得像一座冰雕,想了想,還是從榻上爬了下來,噠噠噠跑到禦案邊,伸出小手扯了扯鬱衾的衣角。
“舅舅。”
鬱衾握著朱筆的手頓住,垂眸看他。
“舅舅,”小皇帝仰著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奶聲奶氣地問,“張爺爺……是回家了嗎?”
鬱衾看著他。
孩子的眼睛很像他的姐姐,清澈乾淨,不含一絲雜質。
可那眉眼間的輪廓,卻又讓他想起那個被他親手斬下頭顱的男人。
仇人的血脈。
他心底翻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與厭惡,但對上那雙澄澈的眼,最終隻是化為一片死寂。
“嗯。”他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單音,收回了目光,繼續看手裡的奏折,語氣冷淡,“他太吵了。”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舅舅又恢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也不敢再多話,乖乖地坐到一旁的地毯上,自己玩起了九連環。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舅舅雖然也冷,但看他的時候,眼神是溫和的。
會抱著他,教他寫字,會給他講他母親。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舅舅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喜怒無常。
身上的寒氣也一天比一天重,有時候他隻是看著他,小皇帝都會覺得害怕。
殿內恢複了安靜,隻剩下朱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一道黑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殿中,單膝跪地,聲音嘶啞:“主上。”
是暗衛。
鬱衾頭也未抬:“說。”
“前太子衛淩雪近來安分,隻在府中與幕僚飲酒作詩,並未異動。”
鬱衾批閱奏折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衛淩雪這個名字,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暗衛繼續道:“另,京中各府最近多有動作,想往王府送人。昨日送來的,戶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禮部員外郎家的外甥女……皆已按您的吩咐,扔出去了。”
這種事,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那些前太子黨羽,或是曾經站隊不明的牆頭草,如今都怕得要死,想儘了辦法往他府裡塞女人,以表忠心,也為了探聽虛實。
鬱衾覺得可笑又厭煩。
“還有一事,”暗衛的聲音頓了頓,“今日,禮部尚書沈維府上,也遞了牌子,說是要送女兒入府伺候。”
鬱衾依舊沒什麼反應,這些大臣的把戲,他早就看膩了。
隻聽暗衛接著說:“隻是……他們這次送來的,是沈家的嫡長女,沈梔。”
朱筆的筆尖,在奏折上劃出一道重重的墨痕。
鬱衾終於抬起了頭,麵具後的那雙眼,幽深得宛如不見底的寒潭。
沈梔。
這個名字他有印象。
沈家最引以為傲的嫡女,從小按照太子妃的標準培養,才名滿京華,是京中無數世家子弟的夢中情人。
沈維那個老狐狸,居然舍得把這樣的女兒送進他這個活閻王的府裡?
“嗬。”
一聲冷笑自他唇邊溢出,帶著濃重的譏諷。
“一群蠢貨,真當孤不敢動手麼?”
他將手中的朱筆重重往硯台上一擲,濺起幾滴濃黑的墨點,落在明黃的奏章上,像是雪地裡凝固的血。
這是又想玩什麼新花樣?
鬱衾的眼神冷了下來。
不管是什麼,他都無所謂。
送進來,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