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裡的人都是人精,尤其是跟在鬱衾身邊伺候久了的。
這幾日,整個攝政王府上空的低氣壓,仿佛一夜之間就被春風吹散了。
最直觀的感受,來自李管家。
他發現王爺近來看折子的時候,不再煩躁地揉眉心了。
吃飯的時候,雖然話還是那麼少,但至少會動筷子了,眼神也沒那麼嚇人了。
最重要的是,已經連續好幾天,書房裡沒有傳出任何器皿碎裂的聲音了。
下人們私下裡都在悄悄議論,說這一切的變化,都源於聽雪院的那位沈小姐。
自從那天沈小姐和小皇上在王爺院裡用了午膳,又一起去了後花園,回來後,一切就都變了。
沈小姐又開始每日都去書房伺候了。
但和之前那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氣氛不同,現在的書房裡,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她依舊是安靜地研墨,或者坐在一旁的小幾上看書,不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而王爺則處理著公務,偌大的書房裡,常常一整個下午都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可這寂靜,卻不讓人覺得壓抑。
偶爾王爺抬起頭,目光會落在她身上停駐片刻,而她有時也能感受到,會回望過去。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沒有言語,她便又低下頭,嘴角卻會抿起一個極淺的笑。
這一切,都被偶爾進去添茶的李管家看在眼裡。
他心裡那塊懸了多日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這王府,怕是真的要有女主子了。
這日傍晚,夕陽的餘暉將窗紙染成一片暖金色。
沈梔見書案上的公文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看過的幾本書,準備回聽雪院。
她動作很輕,儘量不打擾到還在看最後一份密報的鬱衾。
將書本一一碼放整齊,她走到書案前,對著那個依舊垂首的男人,輕聲告退。
“王爺,若無旁的事,臣女便先退下了。”
鬱衾沒有立刻抬頭,隻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嗯”。
沈梔便福了福身,轉身欲走。
剛邁出一步,身後那個一直沉默的男人,卻突然開了口。
“今晚,本王去聽雪院用膳。”
他的聲音不大,語調也和平日裡一般無二,冷硬,聽不出什麼起伏。
可這話裡的內容,卻一點都不簡單。
沈梔的腳步頓住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去聽雪院用膳?
他以前,從未去過她的院子。
緩緩轉過身,沈梔對上他已經抬起來的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靜靜地看著她,麵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看到那雙眼睛裡,映著自己有些呆愣的影子。
她的臉頰,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一點點熱了起來,迅速蔓延到耳根。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又暖又軟。
她垂下眼簾,不敢再與他對視,那顆狂跳的心卻怎麼也按不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臣女讓小廚房安排。”
聲音細弱得幾乎要散在空氣裡,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鬱衾看著她那副白皙臉頰染上紅暈,連耳垂都變得粉撲撲的模樣,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又“嗯”了一聲,便重新低下頭,去看手裡的密報,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隨口一提。
可那雙握著密報的手,指節卻收緊了幾分。
沈梔又福了一禮,這才轉身,幾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快步離開了書房。
直到走出主院,被傍晚的涼風一吹,她才感覺臉上的熱度稍稍降了些。
她抬手撫上自己滾燙的臉頰,唇角卻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回到聽雪院,翠羽正領著小丫頭在廊下掛燈籠。
見沈梔回來,翠羽連忙迎了上去,“小姐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就察覺到自家小姐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眉眼間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臉頰也泛著健康的紅潤,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