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窗外的世界浸染得一片沉寂。
屋子裡,那盞昏黃的燭火安靜地燃燒著,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劈啪”聲,成了這靜謐中唯一清晰的響動。
沈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隻覺得眼眶酸澀腫脹,枕頭濕了一大片。
身後的懷抱始終沒有鬆開,那手臂如鐵,橫在她的腰間,沉穩而有力,源源不斷地傳遞著一種讓她安心的溫度。
她漸漸止住了哭泣,身體也不再顫抖。
隻是那殘留的委屈和茫然,依舊像一團亂麻,堵在心口,讓她難以呼吸。
他為什麼不走?
又為什麼隻是抱著她,什麼都不做?
沈梔的腦子很亂,想要一個答案。
她動了動,想轉過身去,麵對著他,好好地看一看他此刻的神情,哪怕隻能看到那張冰冷的麵具。
可她剛一動,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就驟然收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牢牢地禁錮在原地,不許她有分毫的轉動。
那動作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抗拒。
沈梔的動作停住了。
她瞬間明白了。
他不讓她轉過去,是不想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臉,哪怕是戴著麵具的臉。
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無措的時候。
這個認知讓沈梔心底那點殘存的委屈,莫名其妙地就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酸酸澀澀,又帶著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放棄了轉身的念頭,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被他從身後抱著,背脊緊貼著他布滿傷疤的胸膛。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開口。
“王爺……”
她的嗓音因為哭過,帶著濃重的沙啞和鼻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委屈。
“臣女……是哪裡做錯了嗎?”
她已經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可她偏要這麼問。
她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懷裡的人一開口,鬱衾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那軟糯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鼻音,聽上去可憐極了。
一股莫名的情緒,毫無預兆地湧上心頭。
他用二十多年的時間,學會了如何殺人,如何權衡,如何在那吃人的朝堂上立於不敗之地。
可從來沒有人教過他,當一個姑娘因為他而掉眼淚時,他該怎麼辦。
尤其是,這個姑娘還乖乖地躺在他的懷裡,用這樣委屈的聲音問他,是不是她做錯了。
不是她的錯。
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是他被那短暫的溫暖蠱惑,是他沒能控製住自己多年壓抑的欲望,也是他在最後關頭,因為那點可笑又可悲的自尊心,而狼狽地選擇了退縮。
可這些話,他又該如何對她說出口?
告訴她,他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那張麵具之下,是連他自己都厭惡的醜陋麵容?
他怕嚇到她。
鬱衾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梔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身後傳來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不是你的問題。”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是孤自己的原因。”
說完這句,他又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最後,卻隻是又添了一句安撫。
“不要多想,睡吧。”
依舊是言簡意賅,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可沈梔卻從這簡單的幾個字裡,聽出了疲憊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