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從窗欞透入,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翠羽指揮著幾個小丫鬟,將一碗剛燉好的燕窩粥並幾碟精致的小菜擺在桌上,動作間比往日更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她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梳妝台前的沈梔,眉眼彎彎,笑容裡是藏不住的喜氣。
自從那日王爺在聽雪院留宿之後,整個王府的風向都變了。
下人們看沈梔的眼神,再不是從前那種帶著審視和好奇的恭敬,而是添了實打實的敬畏。
聽雪院的份例提了又提,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府中最好的。
就連管家見了她,也要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稱一聲“沈姑娘”。
雖然鬱衾現在沒有給她任何位份,可這府裡誰都看得出來,這位沈姑娘,是王爺現在最寵愛的人。
在這座冰冷的王府裡,她已是默認的女主人。
沈梔對這些變化感受得一清二楚,卻也隻是安然受之。
她知道,這一切都源於那個男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晚之後,鬱衾再沒有來聽雪院留宿過。
白日裡,她依舊是去書房伺候筆墨。
他處理公務,她就在一旁靜靜地看書,或是替他研墨。
到了晚膳時分,兩人會一同用膳,飯桌上偶爾說幾句話,氣氛倒也算不上沉悶。
隻是用完晚膳,他便會讓她回去,兩人各自安寢,涇渭分明。
像是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無形的線。
他允許她靠近,卻又不許她跨過那條線。
翠羽替沈梔將最後一根玉簪固定好,看著鏡中人比花嬌的容顏,忍不住小聲嘀咕:“小姐,王爺這幾日怎麼都不來了……”
沈梔拿起一支眉筆,淡淡地描著眉,動作不疾不徐。“王爺公務繁忙。”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清楚得很。
這幾日,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鬱衾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他批閱奏折時,會忽然停下筆,目光沉沉地看她許久;用膳時,他也會盯著她的側臉出神。
那眼神太過複雜,有探究,有掙紮,還有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每當這時,她都隻作未覺,該看書看書,該吃飯吃飯。
她不急。
那晚他寧願忍著尷尬與不適也要留下,沒有讓她成為府裡的笑柄,這份笨拙的維護,她記在心裡。
他孤獨太久了,隻能慢慢來,幸好他們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
用過早膳,沈梔照舊去了書房。
鬱衾已經在了,玄色的常服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他坐在書案後,正垂眸看著手裡的密信。
沈梔無聲地走過去,自然地拿起墨錠,開始研墨。
磨盤中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一室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那道熟悉的視線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沒有抬頭,隻是將磨好的墨汁小心地推到他手邊。
“王爺,墨好了。”
鬱衾“嗯”了一聲,收回視線,卻沒動筆。
他看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腦中又閃過那晚的畫麵。
那根手指,輕輕地碰在他的麵具上,帶著試探和好奇。
胸口驀地一緊,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
這幾日,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以為這樣就能讓那晚失控的心緒平複下來。
可結果,隻要一看到她,一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所有被壓下去的念頭就又開始叫囂。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專心處理公務,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被窗邊那個安靜的身影吸引。
他甚至開始想念,將她抱在懷裡時,那種溫暖而踏實的感覺。